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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中国现代肿瘤医学创始人一一金显宅(1)

王世铎

金显宅 (1904 -1990年),著名医学家,我国现代肿瘤医学创始人。 原籍朝鲜首尔,1919 年流亡中国,1930年加入中国籍。1931年北平协和医学院毕业,获博士学位。

肿瘤学科,世界上始建于20世纪30年代初。北平协和医学院于1933年成立肿瘤科,金显宅被委任为肿瘤科主治医师、科主任,成为中国现代从事肿瘤医学专业研究的第一人。金显宅多次赴美国、欧洲进修考察,使防治癌症的研究和临床工作,不断在世界水平上向更商更深的领域冲刺。1934年,他首次成功地进行了“丙射线所致白细胞减少症的研究”。1937年在世界癌症研究领域首次发现“嗜伊红淋巴细胞增生性淋巴肉芽肿”新病,引起广泛影响。太平洋战争期间,在国外文献资料封锁的情况下,他始创“舌癌根治性联合切除术”。在国内他首先推广了乳肿瘤以及宫颈癌的临床病理及手术治疗……金显宅从事肿瘤医学研究和临床工作50多年,先后用中、英文发表论文百余篇,同时还出版了《肿瘤学讲义》、《实用肿瘤学》、《肿瘤临床手册》等专著,创办了我国第一份肿瘤学杂志。1954年起,金显宅受卫生部委托,在天津人民医院主持举办全国肿瘤医师进修班,至1990年,共举办23期,经他培养的高级肿瘤专科人才遍及全国。 1979 年以来,在承担国际学术交流与协作工作中,金显宅努力创造条件,把中青年科技骨干送到国外深造,有计划地请国外专家来院讲学,精心培养肿瘤科研人员,发展肿瘤专业队伍。金显宅为我国医学事业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

1952年以来。金显宅历任天津人民医院肿瘤科主任,天津市肿瘤医院院长,中华医学会肿瘤学会副主委,中华医学会天津分会肿瘤学会主委,中国抗癌协会名誉主席,《中华肿瘤杂志》主编等职。1984年获美国肿瘤外科学会荣誉会员称号,1988年美国临床肿瘤学会接受他为正式会员。金显宅 1957 年1月加入九三学社,先后担任九三学社天津市委第四、五届副主委,九三学社中央第七届常委,天津市政协第六届副主席,全国政协第六、七届常委等职。198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一、血泪背篓别故国

1904 年 3 月,金显宅降生在朝鲜首尔。

此时,朝鲜美丽的三千里江山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日本为夺占垂涎已久的朝鲜,侵略中国,趁朝鲜东学党起义。出兵侵占,并引发了中日甲午战争。1905年11月,日本强迫朝鲜签订了奴役性条约《日韩保护条约》,朝鲜正式沦为日本附属国。金显宅一来到人世,便失去了祖国。

父亲金泰相,精通汉学,曾中科举,在釜山做过小官。由于日本侵占。金泰相弃官在京城经营小杂货铺,辛勤劳作。加之后来在中国张家口十全医院工作的长子金显国的济补,生活日渐丰裕。国金泰相笃信基督,深受教徒爱戴。逐渐做了议城南大门教堂的长老。他与妻生育子女9人,多夭亡,因此对显宅倍加疼爱。

金显宅6岁进入教会办的上洞功玉小学读书。可是,整日蹦跳欢笑的孩子自从上了学,就像遭了霜打。每见此情,父亲便悲从中来。他岂不知,日本为了对朝鲜亡国灭种,严格规定,学校教学一体采用日文,违者重罚,并追究家长责任。一些孩子常常为此挨打罚跪。甚至被开除。天真烂漫的孩子怎能吞咽得下这亡国的苦果?可是对于未谙世事的孩子又能说些什么。金泰相只得嘴上安慰,暗中努力。到了晚上,他拿出自编的朝文、汉文课本,偷偷来教儿子。老人握管濡墨,手把手教儿子写汉字大楷。老人斑白蓬松的鬓发摩挲着爱子的额角,苦涩的心中燃着希望的火种。

1910年8月,日本又强迫朝鲜签订了《日韩合并条约》,使朝鲜沦为日本殖民地。但是朝鲜人民始终没有停止“灭倭讨敌” 的斗争。1919年3月1日,趁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召开巴黎和会之机,首尔30万民众示威游行,罢工、罢市、罢课,要求朝鲜独立的口号响彻全国,许多地区旋即爆发起义。

已在首尔私立培才中学三年级读书的金显宅,也与同学们一起罢课、游行、散发传单。两个月里,家中难能见到他的踪影。然而,轰轰烈烈的 “三一 ”运动被日本鬼子马队的铁蹄和大刀残酷镇压下去了。金显宅侥幸逃回家中,父亲狠狠心说:“孩子,朝鲜不能待了,到中国投奔你大哥去吧!”说完。一家人哭作一团。

朝鲜半岛,浸泡在血泪之中。

6月间,金显宅由父亲托付给一位做药材生意的老人,随之来到鸭绿江边的新义州,在 一个小店住下。新义州与中国的安东(丹东)一江之隔,日军沿江巡防,警戒森严。15岁的金显宅第一次远离亲人,在僻远之乡,身处险恶,心中忐忑不安。老人将金显宅安顿了,便独自走出小店。暮色漫进小店的院落时,才见老人归来。老人取过饭菜匆匆吃过,说:“快睡,早早听唤。”金显宅不知将怎样偷渡中国,思前想后,吉凶难卜,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似睡非睡中,金显宅被老人唤起,摸索着装束完毕,蹑手蹑脚出了小店。但见夜空星辰寥落,东方欲白。走出街去,暗中闪出一人接应。将近江边,老人与那汉子耳语几句,留下显宅,折身隐进黑暗。鸭绿江桥头哨卡,荷枪士兵的身影在晃动,皮靴踏出的脆响在凌晨清凉的江气中传来,听了惊心动魄。那汉子将高大的背篓放在地上,让显宅藏进去,蹲在里边,然后盖上麻袋,双肩入套,将篓背起,一步步朝桥头走去……

“站住!什么人?”

“去中国安东打工的!”

“过境证!”

“这儿,您请看!”

金显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抱双肩,浑身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他在那汉子背上耸了一下,接着,又是沉沉稳稳地颤动,一步一步——鸭绿江的流淌声升上来,又渐渐留在了身后……

“出来吧。”

金显宅从背篓出来,像久病初愈,一双脚软软的。他感觉脚下托付着自己的土地是那么结实坚硬。他突然意识到:啊,我踏上了中国的土地!

他挺直身体,回首东岸。青黝黝起伏汹涌的山脉映衬着一抹红霞,就像嗜血巨兽怒张的牙床。鸭绿江低回呜咽,一派苍凉。

背篓汉子指点了火车站的方向,便径去打工了。他岂能料:他的背篓从朝鲜为日后的中国背来了一位卓有建树、大名鼎鼎的医学家。

二、发愤苦读入协和

大哥金显国是首尔医学专科学校毕业生,与朝鲜独立运动领袖金奎植的侄子金镇成是同窗好友。当时,金奎植在中国张家口经营怡和洋行。1916年金显国与金镇成结伴来到中国。金奎植帮助他俩在张家口清河桥开了一所名叫“十全”而实际规模不大的医院。

金显宅与哥哥嫂子在异国他乡相会,自是悲喜交集。哥哥嫂子对他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对他的学业和前途更是关心。受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朝鲜流亡青年对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很是向往。因此,哥哥也想让显宅去苏联求学。他一方面安排显宅速攻俄文, 一方面写信与在库伦的朋友联系,想托这位朋友帮助显宅去莫斯科。不久得到回音,库伦的朋友不幸被白俄杀害,去苏联的路断了。哥哥改变主意,请孀居在张家口赐儿山下的一位美国夫人辅导弟弟学习英语,为弟弟在中国接受教育、继续深造做准备。

一年后,金显宅随哥哥来到上海。经过紧张的努力,他的中文和英文水平已经大有进步。他要报考交通大学附中,抱着工业救国的理想,希望将来升入交通大学,学习造船专业。不料从塞上乍到江南。显宅水土不服病倒了,误了交大附中的考期。待他病好后,便考入了沪江大学附中,插班在初中三年级第二学期学习。

1923年,金显宅完成全部中学课程,以优异成绩保送进入沪江大学。因沪江大学没有工科,金显宅选择了医学预科。

沪江大学是一所美国教会办的学校。校长和教授都是美国人,教学全用英语。由于金显宅的英语打下了好基础,加之天资聪颖,刻苦用功,他各科成绩都是“ A ”。甚至连实验报告都被老师批上“Very Good”。他的试卷常被作为楷模公开陈列。

一天午后,金显宅坐在校园树荫下专心读书,听到背后有人说:“你是金显宅?如此用功哇!”

“啊,是校长先生!”金显宅忙站起身,见校长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自己,一时窘得不知说什么好。

这位美国先生见眼前的青年人衣着虽然简朴,一件洗旧了的长布衫却遮掩不住他文雅的气质和美语间流露出的颖睿之气,不由得心中暗暗喜欢。“听说你各科成绩都是优秀,刚考完试。怎么还在午休时啃书本?”

“我,我的有机化学没有考一百分……”金显宅有些惭愧地回答。

“唔。”校长不以为意地挥了下手问:“你觉得‘东方巴黎’上海怎么样?比首尔好玩吗?”

“……”

金显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来到上海,很少走出校门,许多繁华热闹去处,都未曾涉足。倒不是因为地处郊区,校规严格,而是他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了。为了父母和兄嫂,为了苦难深重的祖国,他必须刻苦学习。他知道,只有掌握了本领,才有可能洗刷掉那时刻腌渍身心的亡国的耻辱。

正不知校长还要问些什么 一位同学跑来,匆匆朝校长鞠了一躬,转身对金显宅说:“足球赛马上要开始了,你还不快准备上场!”

校长虽然是位足球迷,但是他今天来到赛场看兄弟院校间的比赛,多半倒是由于金显宅引起的兴腿一一他不知这位学习成绩优异的朝鲜青年还是自己校队的球员。

“金显宅上场了吗?”他问旁边的一位教授。

“喏,那不是,左边锋。好,他劫了球!”

校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终于认出,身穿红色条格运动衣的金显宅正带球向禁区冲刺。

“这就是刚才那个文质彬彬。说话还有些羞怯的小伙子?没想到,没想到!”校长连连赞叹 。

……

1926年夏,金显宅考入具有世界一流教育水平的北京协和医学院的消息,轰动了沪江大学。由于他与李克弘同是沪江大学首次考入协和医学院的学生,学校特颁给他俩每人百元奖学金 。翌年,发给金显宅沪江大学四年制毕业文凭,并授予他理学学士学位。

三、隽秀奇缘结娟淑

1926年8月,金显宅由黄浦江畔来到中国封建帝王历代建都之地的北京,顿觉天宇清廓,气概恢弘。这里积淀陈列着中华民族博大、瑰丽、深厚的文化。他的心被这伟大民族所创造的辉煌文化震撼了,折服了。他深深地爱上了中国。

北京协和医学院的外观与这座古皇城十分和谐,雕梁画栋, 碧瓦朱植,阳光下流丹溢彩,犹如一座精美的艺术宫殿。它的内部则全为现代化装备,并配有完整的动力系统 它是美国煤油大王洛克菲勒投资设立的中华医学会,于1915年从伦敦汇款购得原北京协和医学堂全部产业,买下东单原豫王府全部地产,192年新建而成的。教育方针和体系完全采用美国最先进的哈佛和约翰 ?霍普金斯医学院模式。学制8年,学生选拔极严,且淘汰率很高。教师多由欧美著名专家学者担任,每年还聘请国际权威学者担任客座教授,以确保世界一流的医学教育水平和先进的科研地位。

金显宅置身中国最高级的医学殿堂,开始了新的攀登。由于 他的突出表现和各科取得的优异成绩,他得到了每年百元的奖学金。

1928年暑假,金显宅幸运地接到基督教会的邀请,到西山卧佛寺参加青年夏令会。谁知,丘比特的神箭瞄准了这短短的假期,使金显宅结识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坠入爱河,终至缔结良缘,半个多世纪相濡以沫,共同走过57载人生之路。

从溽热难挨的市廛来到山峦环抱,松柏参天,浓荫蔽日的卧佛寺,仿佛进了世外桃源。夏令会成员不到百名。三位来自天津中西女校的姑娘第一次看到真山真泉,茂林古刹,快活得像三只小麻雀,又是跳,又是叫,什么都新鲜。在卧佛殿,她们被五米多长的铜铸释迦牟尼卧像吓一跳;在山门外四柱七楼的琉璃牌坊下,她们指指点点,淘气地攀上横卧的古松,呼逐松鼠;她们钻进山径幽深、模流清澈的樱桃沟,捉迷戏水,笑漫山野……其中一位姑娘,操着一口流利、标准的英语,白皙的皮肤,匀称窈窕的身姿,生得更为美丽动人。夏令会的青年,不分男女都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赞叹,禁不住打听她的芳名,询问谁家千金。

“她吗?天津四大买办之一,汇丰银行天津分行第一任华账房经理吴调卿的孙女,吴佩球小姐,天津中西女校高三学生。”

“别看吴小姐这么娇嫩漂亮,她可是天津体育界的巾帼英雄呢!网球、排球、骑马、溜冰样样出色……”

一时,吴佩球小姐成了夏令会上大家竞相谈论的话题。金显宅的心也被吴小姐的娇美打动了。但是,他觉得吴小姐属于另一个世界,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然而,命运做了安排。金显宅与吴小姐在网球场上邂逅了。金显宅挥拍击球的技巧和灵活潇洒的英姿,引得吴小姐不时为他喝影。混合双打比赛抽签时,吴小姐恰巧与金显宅凑成 一对儿。两人依仗各自不凡的身手,或又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最后夺得了亚军。

吴小姐了解到,金显宅除了是位运动健将、协和医学院的高才生,还和自己一样酷爱音乐。有了这么多的共同爱好,年轻人就更谈得来了。从网球场结识后,会员们结伴出游时,吴小姐一行便增加了这位儒雅倜傥的朝鲜青年。金显宅为人的诚挚、稳健、朴实和出众的才华,也使吴小姐由衷钦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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