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另一边的审理没有什么进展,家属要求将死者尸体带回,连最终的尸检格目都没看,便强提走了尸体,当然,这当中,少不了塞百十个银元给警长。
二日后,白云观主接到重金邀请,去那周庄内做一场超度法事。余莽莽不请自到,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余莽莽这才知道,死者所在的家族是周庄望族,家中颇有些财帛,由于死者家属的不欢迎,余莽莽进不得大门,好在,余莽莽这时候也不想进去。
这法事颇为豪华,白云观主颇有些神通,众人大开眼界,只见朱砂符咒飞舞间,白云观主指上红线穿过一纸人四肢,那代替死者的纸人竟自行移动,在香案前跪拜,看的死者家属瑟瑟发抖。
只要纸人自己以香案上的长明火自燃,便代表死者愿意放下一切,再入转世。
死者男人不知为何,忽然跑到纸人旁边,猛磕几个头,至于磕破出血,口中言:阿芬!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男人家母连忙来拽,男人却不肯离去。
恰在此时,异像突生,妖风突起,根根坚韧的红线竟莫名崩断,纸人受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后,跪地不动,棺木忽然剧烈摇晃,白云观主吐血晕厥,法事中断,好事者纷纷言语诈尸,惊走四散。
趁着混乱,余莽莽走进法场,以指沾朱砂,在大门前绘制一符,院中妖风忽止,余莽莽命死者家属将白云观主带至屋中休息,自己则来到死者棺木前,取朱砂在棺木中央写一符文,棺木方才止动。
经此异变,死者家中人纷纷噤若寒蝉,躲在偏房,余莽莽走到灶台旁,在一角落取出一个油纸包裹的黑包,拆开微微一嗅,脸色数变,果然,那个女人的魂魄没有骗他。
白云观主悠悠转醒,虚弱不已,余莽莽命小道士们将其送回观中,自己却走进偏房,见到余莽莽,那男人又要发作,余莽莽冷眼一视,那男人敢怒不敢言。男人的母亲,也是这家的家母倒是趾高气扬,挡在自己儿子面前,道:“你是何人,闯我家宅院?”余莽莽对那家母道:“亡灵未远,常言道,死者为大,即使如此了,您还因为顾忌家丑,对我有所隐瞒吗?”余莽莽开门见山。
“我,我老婆子,不知你在说什么!”那家母虽然面色惊慌,语气倒是依旧强硬。
“那我便直说了。”余莽莽知道眼前之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之主,遂直言:“死者生前是否与您吵过一架。”
那老婆子似是什么丑事被人点破,表情不自然道:“哪儿的话,我跟我那儿媳妇,关系好得很”
“果真如此吗?”余莽莽冷笑。
“你一个外人,凭啥过问我们家家事!你给我滚出去!”一个年轻女人跳出来,指着余法医骂道。
余法医定睛一看,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老二家的!告诉你,你要再不走,我大耳刮子扇你走!”说着,上前便要打
原来是死者的二妯娌,嚼舌根的一把好手。
“好一个泼妇”余莽莽只是微微一睁眼,那泼妇扬起的手顿时一滞!放也不是,抬也不是,就那么停在空中。
“便是你,撺掇你家婆婆,成天寻那棺木中人的麻烦,我说的,可正确?”余莽莽眼中寒芒闪过。
那泼妇满脸虚汗,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死跟我没关系!”
“哦?是么?”余法医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那些人慌张的眼神中,余法医看到了许多,恐惧,愚昧,茫然,怨恨,种种。
“这也是个身怀妖术之人!说不定刚刚的灾祸就是他从中捣乱!咱们把他乱棍打出去!”人群中有人喊道。
余法医很快便确定了说话之人。
“你又是何人?”
“我是毛蛋他二叔!不能任由你欺负我儿媳妇,还欺负咱家大姐!欺负咱们周庄人”那人面色黝黑,一双眼睛如绿豆,他指了指瘫软在地不知所措的死者丈夫,厉声道:“不要以为仗着点邪术,就在我们周庄为所欲为!对,我可以确定,刚刚就是你从中捣鬼!”
余莽莽听完,面无表情,那二妯娌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胳膊松快了下来,此时也不敢再上前,连忙躲到了说话人的背后。
人言是一把利刃,巧嘴便是那磨刀石。
一时间,非议声起,然而却是干打雷,并不下雨,可笑屋中人数众多,竟无一人上前,倒是空有气势,可笑的是两拨人只相距不足十步。
余法医不想与这群人废话,转而看着当家家母,“如此情形,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么?死者已去,你竟还不愿为自己的过错道歉”余莽莽眼神凌厉,语重且严肃,一字一句,犹如千钧。
“那也不是我老婆子一个人的事儿啊,谁让那个·哎呀,我可怎么活哦”婆婆推脱不过,索性坐倒在地撒起赖来。
在场众人竟无一人肯上前扶,其中有人竟面露幸灾乐祸的神情。
看来,一个个的都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既然,你不说,我帮你说”余莽莽一开口,拳头便握紧了···
“死者从小就失了双亲,来你们家做童养媳,至今十多年,你们觉得她没有靠山,就为所欲为,让她倒洗脚水,在她睡觉的棉絮里塞针这种小事,我就不说了,你们在场的,做过什么,你们比我清楚,比如你,”余莽莽指着那个二妯娌的脸,“当着你们家这些晚辈的面,撺掇你们家母吃饭不让她上桌,你可知,因为你们的作为,连你们的孩子都欺负她,偷偷往她碗里撒沙土!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可有管过?别以为这些事别人看不见,就不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哗然,他们惊讶的,不是余莽莽所说的事情本身,而是,这个之前从未踏足过周庄的人,如何知道他们家的家事的!
“还有你”余莽莽转身走到死者丈夫面前
“你可当她是你的结发夫妻?你可当她是那举案齐眉之人?冷冬命她给你去河边洗衣,酷暑命她彻夜为你扇风,如此多年,你可知她心中之苦!”余莽莽说着,额头青筋暴起。
那男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跪在地上对着余莽莽磕头道“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高人,你让她放过我家人,放我我母亲”
“跪我无用···此时忏悔,都是无用的”余莽莽叹了口气。如果忏悔有用,那还要报应干什么。
“哼!我儿莫跪!有点骨气!”那老婆子去拉自己的儿子,对着余莽莽道:“这是我家家事!就算我对那贱人不好,也是我家的儿媳妇,不用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呵,你家的儿媳妇···难道我说的,你都听不懂么?”余莽莽冷笑一声,将那油纸包扔到了那老婆子面前。
此物一出,老婆子一看,顿时泄了气,一个好事亲戚上前打开闻了闻,叹道:“这不是堕胎药吗?村口老九给配的,这我知道!”
愚人,不会放弃任何机会,将其他人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