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人的生死,真的是变幻莫测。
寒风拂过大地,却解冻了湖面枝叶交错横结。绿意开始在大地是恣意横行,涂染着漫山遍野。
咸阳宫里,自然是也不例外。绿意在枝头盎然,桃花也开始结了花苞,粉白色的一个个小包子挂在枝头,甚是可爱。
冬季里烤火的炭盆正在被逐渐撤下,宫人们也都换上了新的衣服。红衣翠袖,穿梭于各宫各室之间。
青阳殿内,弹指之间,扶桑神木,便变得亭亭如盖,冠切云兮。树根犹如人的胡须盘结交错着,扎在地上。
前殿的光景,自然是一派安雅宁静,只是,这后殿,却破败的不成样子。自从缭被拜为国尉,这武堂的命运就开始急转直下。如今,武堂早已被废弃,旧的野草还未彻底腐败,枯黄的草叶可到人的膝盖之处,这掩盖了枯黄之下的新绿。
菁霜嘟哝着,“国尉缭,还真是个怪人,一下走了,一下又回来了。还真把我们秦国咸阳当他的家了呀。”
身侧,菁露格格一笑,“那你是期待国尉大人回来还是不回来呀?”
“肯定是不回来啊。”小宫女看着剑堂里的碎屑不满的皱皱眉,却又无可奈何。“你看,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每次国尉大人一回来,这剑堂便要断几根柱子。”说着,菁霜皱起秀眉望了望头顶上的横木,忧心忡忡道,“我觉得呀,太子再这么练下去,这横梁也很快就要断了。”
菁露用衣袖捂着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倒是觉得国尉大人在咸阳时,公子更为高兴些。所以呢,我倒是希望国尉大人再回来一次。”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还不快把这些枯草都给拔了。”郭安身为管事,自然是要履行职责,督促一番这两个宫女的,毕竟,他也闲的没事做。
“诺。”菁露菁霜连连道。
“尔等为何要拔旧草啊?”
一个众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接着,一袭灰色布衣闯入三人眼帘,那人步履从容,一双布鞋脚边上还沾了些泥,腿上还绑着一块裹腿布,更显得那小腿极为粗壮。布衣倒是整洁,只是已经旧的快要发白了。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令人生畏;脸上,额头上生出了皱纹,却显得他愈发老成持重,下巴上的胡须也是长了。但是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却是他的主人越发显得年轻精神了。
菁霜小声嘀咕着,“又来了,完了,这些横梁真的要没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也就不用打扫了。嘿嘿。”
菁露拧了拧菁霜,“可别瞎说。”
缭眼观八方,耳听四面,对这两个小宫女的嘀咕并不在意,只对郭安语重心长道,“草木生长自然有序,枯草腐败可为新叶养料。”
“蒙国尉大人指教,奴才记住了。”郭安躬身道,随即又催促两个宫女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快去打扫别处。”
两个宫女释了轻负,一溜烟的便跑没影了。
“太子在何处?”缭问道。
“国尉大人,太子在……”
“第一,我已经不是国尉大人了;第二,这已经是我第三十八次告诉你这件事了;第三,以后再见着老夫,别见礼了。”
“唯。”郭安又躬身道。
缭见了,也是无奈,拢起袖子,又问道,“太子现在何处?”
“回国尉大人,太子殿下此时当是在校场。”
缭一瞪眼,眼白翻了出来,“第三十九次。”
郭安笑道,“国尉大人,只要王上一日说您是秦之国尉,您便一日是秦之国尉。除非大王撤令,否则郭安是万万不敢僭越的。”
“你倒是守规矩的很。”缭捋捋胡须,沉声道。这郭安耳垂过长,鼻头略大,是个忠厚细心之人。
二人正说着,扶苏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师父,你终于来了。”
“那是自然,说好的春以为期。我观今日,时候正好。”
随即,赵拓也跟了进来,怀中抱着一个木制长盒,见到国尉回来了,便微微颔首,以示作礼,“国尉大人。”
缭微微点头。
看着扶苏面颊之上曾经的稚嫩之色早以为意气风发所取代,缭也颇感欣慰。只是这孩子容貌还未长开,自己现下不好从他面相判断出什么来。这孩子,他的命数,自己既不能观他面相而得,而占星做卜也是屡屡无果。
从十六年前起,自己便无法通过星象来占卜的出天下百姓的命运。秦国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所趋,秦王手下兵将如云,即便没有自己,以他的英明睿智也能全部解决。而且让秦王多吃吃苦头,天下来的不易,他得到了也会守的更为用心些。
反倒是这扶苏,他的命运,似乎和天下的命运连在一起似的。天下之运势,老夫久占不得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孩子的缘故。
这些,尚且存疑。
见缭眸中闪着精光,一直在观察自己,扶苏便知,这人又在观他面相。
若是在以前,扶苏必然心中暗笑他封建迷信。可是后来,扶苏不得不信这缭的神通绝非一般。天文地理、武功剑术、观星占卜他样样精通。尤其是当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提防舅舅昌平君时,扶苏更是笃信缭的观相之术。
扶苏突然道,“正好,扶苏今日从公输仇那里取来了我命他研制的最新武器。扶苏还没给这武器取名字呢,怕是要劳驾师父了。”
“什么样的武器?”缭疑惑道。
赵拓走至缭面前,打开盒子。
缭见了,盒子内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银枪罢了,但是扶苏想来办法极多,最喜欢出其不意,这把枪,怕是另有玄机。
缭平静道,“眼观为虚。以扶苏你的个性,断然不会命人打造一把普普通通的银枪。”
“师父果然料事如神,这枪确实不简单。”
“枪简不简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对手,可不一定给你拿到枪的机会。”缭定定的看着扶苏,言语之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扶苏脸色一沉,果然,又来虐我了,“所以,师父这次来,是要试扶苏的枪法吗?”
“燎原枪法,以一敌百。若是你连我都打不过,足见你这套枪法是白学了的。”
赵拓听了,着实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他又察觉到自己方才失态,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
每次国尉大人试太子剑法或枪法,都会说这番话,而每每说了这番话,太子必然输的一败涂地。
毕竟鬼谷传人啊,还是个年近五十的鬼谷传人,其修为早已深不可测。而太子,却是十六刚出头的年纪,这两人比武,谁胜谁负,不用猜都知道。
不过,太子的韧性,自己也是佩服。即便输给国尉大人那么多次,却依旧充满勇气接受国尉大人的挑战。
只是不知,这一次,太子得了新的武器,不知太子的胜算是否被增加了。
(来晚了,抱歉。更到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