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廖昆使出白骨鞭,一顿狂风席卷,杀得那相思鱼血花缤纷绽放,但是那相思鱼实在太多,前死后赴的,杀不胜杀。
这边白骨鞭刚杀死一片,那边又一片黑漆漆压了上来。其间更有数十条强健的相思鱼飞纵而起,往廖昆身上招呼。
廖昆双手齐拍,相思鱼近不得身,但一时间也疲于应对。
顾颉秋见此情形,向陈玉珠低声道:“阿珠姐,你觉不觉得奇怪?”
陈玉珠几乎被相思鱼吓破了胆,全副心神都在廖昆身上,只望他把相思鱼屠尽杀绝,纵是事后嫁给他也无妨,听顾颉秋询问,随口答道:“有什么奇怪的?”
顾颉秋道:“这相思鱼为什么只咬他,不来咬我们?”
陈玉珠一愣,不解道:“对呀,为什么?”
顾颉秋道:“恐怕是有人暗中调度,不知他出于何种目的,阿珠姐……”
他原想说:“你要想逃命,便听我的,跳入水中潜逃而去。”但一想到这只是自己胡乱猜测,若言之不应,岂不变相害了她,故而下面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两人说话声音虽小,岂能逃得过廖昆耳朵,一言惊醒梦中人,不错,这些相思鱼必有人暗中操纵,明着是冲自己,但实际却是觊觎这小子的通灵宝体,既然如此,待我把他吞了带回去。
想明此节,便化出原形,朝顾颉秋裂嘴吞去。
顾颉秋先是见廖昆神色古怪地看了自己一眼,又见他那鼓当当的肚腩猛然化成肉蛇,一圈圈的腾空而起,尖啸怒吼地冲着自己飞扑而来,一张血盆大口从嘴角裂开,越挣越大,最后竟然像一个布袋大小,罩在头上。
顾颉秋心忖终于还是逃不过,既躲避不了,也不想躲避。
不想那渔船早已被咬得千疮百孔,廖昆在船头一跃,渔船不堪其力,噼噼啪啪一下子散了架,顾颉秋和陈玉珠咚地掉落水中,恰恰避开。
廖昆扑了空,一下扎入水中,转过身来,再欲去寻,水里的相思鱼已扑了过来,团团咬住。
廖昆修得水火不侵之身,相思鱼虽然厉害,却也咬他不伤,不过一番疼痛终是免不了。
他心头恼火,那把白骨鞭便若有所应,如狂龙电蛇一般出没水面,把咬在身上的一条条相思鱼砍得支离破碎,一时间血花四绽,腥臭冲天。
不多时,挂在蛇身上的相思鱼就全部被杀光。
廖昆红光一闪,把仍死死咬在身上的鱼头鱼嘴震落,怒吼道:“来呀,大爷多的是肉,有本事就来吃!”
也不知是不是那白骨鞭的威力所慑,其余的相思鱼群哄然散去,各自潜入水中。
廖昆双目运起妖力,扎头一看,只见水深数十来丈,底下起伏不平,便如地上丘壑山峦,多有怪石嶙峋,那相思鱼各自潜入其中石洞里,原来这片海域却是相思鱼的老巢。
方才还不死不休的相思鱼忽然逃入水底,廖昆不由愣了愣,半晌反应过来:“不好!”
浮出水面,水面碎木四漂,哪还有顾颉秋和陈玉珠的踪影,潜入水中,亦复不见。
原来方才顾颉秋和陈玉珠跌落水中,周身只觉细物触碰,还以为是相思鱼,陈玉珠吓得一下子昏了过去,顾颉秋只得抱住她,两人一同往水底潜去,猛然见一道巨影从水底石洞冲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黑影吞了进去。
顾颉秋误以为给廖昆吞进肚子,只觉到了一个狭隘的肉囊里,四壁软绵厚实,尽是黏糊糊的稠液。
顾颉秋心忖:“这恐怕就是那妖物的胃液,不消片刻,我和阿珠姐就要被溶成血水了!”
他今夜数次出入生死,早已惧意全无,只是那黏液沾在身上却无烧伤灼痛之感,大感意外,而且方才在水中憋了许久,一口气早已忍不住,大口呼吸也竟然略无障碍,不由喜出望外,叫唤道:“阿珠姐,阿珠姐,你没事吧?”
方才两人一同被黑影吞入,虽然挤成一团,但黑暗中目不能视,不知对方情形。
陈玉珠悠悠醒来,只觉全身黏糊糊的,被挤着喘不过气来,眼前更是一片漆黑,还以为已然葬身鱼吻,灵魂身处地狱,惶声道:“我们在哪里?我们死了吗?”
顾颉秋苦笑道:“还没死成,但也差不远了。”
陈玉珠欲哭无泪,泣声道:“这可怎么办?!”
顾颉秋道:“阿珠姐,你不用担心,起码现在我们还不用死。”顿了顿,道:“我说出来,你且别害怕,我们现在正在廖昆的肚子里呢,他若是要吃我们,一早就吃了,他把我们吞进肚子,恐怕是要带着我们逃命呢,你听……”
陈玉珠侧耳细听,果然隐隐有沙沙的蛇行声传来,心下略安。
两人挤在一起,一时无语,陈玉珠忽然道:“你的手……”
顾颉秋道:“我的手怎么了?”
黑暗久不见回应,顾颉秋动了动手指,只觉滑腻腻的一团,猛然醒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极力挪开,却听陈玉珠轻生叫了一声,道:“那里也……”
顾颉秋窘迫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僵直着身子,不敢再动。
黑暗之中,两人紧贴一起,各有各的心思,谁也不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边空气渐渐稀薄。
顾颉秋一口气喘不上来,大口呼吸,十分难受,陈玉珠深谙水性,道:“你放缓呼吸,别着急把气吐出来,先让它在肺腑之间行走消耗,再缓慢吐出。”
顾颉秋依言而行,略为好受一些。又听陈玉珠道:“那廖昆的话,你信吗?”
顾颉秋脑子晕晕沉沉,心忖:“廖昆说了好多话,你问的是哪些?”
陈玉珠久不见他回应,右手勉强动了动,正好摸到他的手掌握住,道:“你怎么了,千万先别死了,我一个人……”
顾颉秋只觉陈玉珠身体挤动,迷迷糊糊中想起玉溪镇里茶楼说书先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温香软玉,美人在怀”,窘道:“你……你别动……我……还死不了……”眼皮却变得似乎比千斤还重。
陈玉珠好像明白什么,扑哧一笑,过了一会,才幽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方才在船上,你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怪我抛弃阿牛,一个人独活下来……阿牛没有死……”转念一想,我为何要向他解释?
原以为顾颉秋听到曾阿牛没死的消息会高兴难抑,不料一点反应也没有,连忙唤了几声,皆不见回应。
方才她怕顾颉秋昏死过去,留自己一人孤独等死,现在倒觉得无所谓,因为此刻他的胸膛起伏,竟然让自己觉得十分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