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出口也甚是隐秘,藏在一处高草丛中。
陈玉珠顺着血迹追去,只见草丛里居然藏着一个猪窝,猪窝还有另外一头野猪,不过这头野猪却是头大腹便便的母野猪。
刚才那头受伤的野猪正躺在母野猪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里流出白色泡沫和血液,浑身抽搐不停,显然是命不久矣。
万物有灵,原来这头野猪苦苦支撑,一路走回,却是赶回来见这母猪最后一面。
那母猪用鼻子拱着公猪身体,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在陈玉珠听来却颇为凄凉。
不过陈玉珠无暇为之痛惜,因为她竟然发现,那母猪身上竟然被射中了几支弓箭,伤口上的血迹虽然已经凝固,看情形却是中箭不久。
陈玉珠揉了揉眼,不错,羽尾木支,正是弓箭,只有人才能做出来的弓箭。
陈玉珠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口。
按理说,这荒岛之上,除了她还有别人,她应该欢喜,而不应害怕,但偏偏她就觉得心里一阵乱麻,似乎在害怕什么。
她悄悄地走出草丛,再走了一会,便来到一处石坡上,这块石坡在石壁高处,正好登临远眺。
陈玉珠举目四望,只见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山谷之中,四面尽是山峰悬崖,中间却是一大片平原.
远处北方的山坡下方屋舍俨然,绿树成荫,小径迂回,竟然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山村,而山村前方则是大片的耕地,绿油油地像一张张毯子般.
耕地里散布着一、二、三、四个鱼塘,像四面绿宝石镶嵌其中。
陈玉珠心里忐忑,不敢往山坡下走去,反而一路小跑折返,回到那裂缝处,一头钻了进去,然后一路回到了木屋里,心情仍自不能平复。
她喝了一口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又来到顾颉秋处。
把罩在顾颉秋头上的篷子取下,坐下来觉得不方便,干脆趴了下来,托腮对顾颉秋的脸,连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道:“你的脸似乎比之前又白了一些……”
这一年来,几乎每天她都会这样趴着对顾颉秋说上几句话。
在这颗“人头”面前,她不必隐藏心事,只不过此刻她实在开不了口,自己在害怕什么.
难道说是因为她已经习惯眼前这种生活,甚至说爱上了这种生活,所以不愿意打破它,这些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她叹了叹气,忽然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去看看的,不过今日有点迟了,等明日再去……哎呀,我怎么忘了!”
想起那蟒蛇的尸体还在那树林里头,立刻跳了起来,走了好远,又返回来,替顾颉秋把篷子罩上,摸了摸他的脸颊道:“对不起,我忘了。”才又急忙跑去。
那蟒蛇足长两丈有余,两百多斤重,她拖曳不动,便在原地把那蛇皮剥了,然后把大部分的蛇肉切割成一条条的,仍是按照老法子,用树枝架着,燃起火堆,以浓烟熏肉。
看着浓烟上升,忽然想到这些浓烟会不会被山谷里的人看到,立刻又想,如果这些浓烟会被他们看到,那么这一年来,何以不找寻过来.
或者说山谷里的人也像她一样,不知那裂缝的存在,也翻越不了那高耸入云的石崖。
这样一想,倒觉得住在山谷里的人,像是被囚禁一般。
陈玉珠足足忙活了三天,才把那蟒蛇的尸体处理完毕。
这天晚上,天还没黑,陈玉珠忙完手上的活计,一早便上床睡觉。
入秋之后,夜间的天气开始变凉,这一年来,她收集各种各样的羽毛和兽皮,织成被子,甚是暖和。
连日劳苦,周身疲软,正睡得死沉,忽然一阵呼啸,山林之间刮来一阵好大风,吹着木门吱吱作响.
陈玉珠睁眼一看,只见顾颉秋脸色苍白,正站在床边,神色仓惶地叫唤道:“阿珠姐,快醒醒!”
陈玉珠眼皮沉重如铁,嗯嗯地应了两声,翻过身去,兀自又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鲤鱼打挺般一蹦而起:“顾颉秋,你终于醒了!”
睁眼一看,却哪里有人影,原来是梦一场。
只见屋外新月初上,清辉映照,明明记得睡前已经栓好了门,不知何时却被打开。
陈玉珠心底一惊,立刻把匕首拿在手中,披上那巨鳄皮做成的袍子,藏在门后。
过了一会,只见一人鬼鬼祟祟地从门外探身进来,竟然是个金发碧眼的男性罗刹人,只见他身上裸露,甚是精壮,他的肌肤和那罗刹女鱼妖一般,敷粉般发白。
他个子奇高,陈玉珠的个头就算在中州的男子中也算是出众,但也只到他的胸口间。
他伸着身子往里左瞧右瞧,似乎很惊奇,刚想走进来,木屋外传来一女子叽咕叽咕的说话声,不知说的哪里话,那罗刹人嘻嘻一笑,转身离去。
只听一阵马蹄声响,陈玉珠转出门外,只见一男一女,骑着骏马,走入树林,朝那石壁绝崖处奔去。
陈玉珠惊魂未定,连忙走到顾颉秋处查看。
很多时候,她会一直在顾颉秋身边守到深夜,和他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有时干脆在他身边睡到天亮。
若不守在顾颉秋身边时,她会用网状的罩子把顾颉秋的头笼上,并且折些树枝树叶掩盖周边,让人以为栅栏里是用来种植花草之类的。
也许正是如此,那两人并没有发现顾颉秋。
陈玉珠扒开树枝,见顾颉秋“安然无恙”,想起他在梦中把自己叫醒,轻声道:“如果方才不是梦,那该多好,喂,你若听到我说话,就赶紧醒过来,别再装死了。”
顾颉秋仍然双目禁闭,眼珠子也不转一下。
陈玉珠叹了一口气,复又插好树枝。
她把匕首插在腰间,想了想,步入屋里,从木墙上取下弓箭,这把弓箭是她用巨鳄的筋条和树林的直木做成,用来射杀鸟类,用得还趁手。
陈玉珠背上弓箭,又叹了叹气,心里默默朝着顾颉秋所在的栅栏那边说了一句:“希望我还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