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陈玉珠救了那半人马少女陈露之后,她隔三差五便穿过石壁裂缝来找陈玉珠。
有时候是为了把新作的曲子吹奏给她听,有时候则是带了些奇怪的食物来给她品尝,更多的时候则像是来缠着陈玉珠学中州话。
陈玉珠心忖:“你跟我学那中州话有何用处?反而应该是我跟你学那半人马话才对,以后我们长居岛上,邻里邻居的总免不了来往。”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陈玉珠和顾颉秋对那半人马是敌是友,并不清楚,顶好就是现在这样互不往来,各安天命。
所以自从那次夜行窥探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山谷里,原想提醒半人马少女也不必这样频繁往来,小心招人耳目。
但每次半人马少女陈露一见自己就笑颜如花,欣喜不已,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这样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而且每一次半人马少女都是孤身一人前来,一路左顾右盼、偷偷摸摸似的,料想她必定是瞒着族人前来,因而也不好说她,但对她也没有先前耐心了。
有时候半人马少女在一旁帮忙,笨手笨脚的帮倒忙,便大声呵责。
中州话中一个词有几种意义,半人马少女分辨不出,或者用错,陈玉珠也会生气不理。
顾颉秋醒来那晚,半人马少女陈露被陈玉珠“请”回去后,第二次再来时,发现潭边多了一间小小的草棚。
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陌生面孔对自己嬉皮笑脸的,想起这大概就是陈玉珠所说的“小猴子”,心里甚是不喜。
不喜就不喜,倒也没什么,但很快就发现自从这“小猴子”出现之后,陈玉珠对自己便不如先前耐心温和。
于是心里便想:“都怪这小猴子,不然玉珠不会这样对我。”
因此每次在陈玉珠那里受气挨骂之后,走过路过顾颉秋身边时,马屁股总是不小心挤他一下,摔得他恶狗扑屎。
或者每次回去时,总爱跑到顾颉秋那间小得可怜的草棚,马蹄往后一蹶,掀得草棚底朝天。
顾颉秋气冲冲地爬起要和她算账时,她又装作可怜巴巴的:“对……对……不起,陈露不是……有心的……”
半人马少女起先还怕陈玉珠责怪,后来却见每次捉弄顾颉秋时,陈玉珠都露出满脸笑意,便愈加放肆。
而顾颉秋则苦不堪言,对她惧如恶魔,给她取了个外号“小恶魔”。
每次远远听到马蹄声响,都要远远躲开。
一连一个月过去,这天午后无事,顾颉秋正在打坐入静,陈玉珠正屋前树荫下编织藤箩,忽然间一阵说笑嬉闹声传来。
两人不由吃了一惊,片刻只见五六个年轻的半人马一路有说有笑,左看右瞧地走来。
那些半人马个个都显得十分好奇兴奋,只有那半人马少女陈露一脸委屈、闷闷不乐跟在最后。
她一见陈玉珠立刻冲了过来,道:“玉珠,他们跟着我,我……不知……”似乎怕陈玉珠责怪,一副焦急得要落泪的模样。
陈玉珠道:“不怪你。”
那一群半人马已经走了过来,见到顾颉秋、陈玉珠两人,如同见到奇珍异兽一般,全部围了过来,个个啧啧称奇,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其中几个想要去摸两人的腿,半人马少女陈露把陈玉珠护在身后,指着顾颉秋说了一句什么话。
那半人马们便团团地把顾颉秋围住,东摸西摸的。
男的摸了摸顾颉秋的手臂、胸膛,扬武扬威地做了几个举臂背身的动作,似乎嘲笑顾颉秋干瘪瘦弱一般。
而女的半人马居然好奇地往顾颉秋两腿间摸去,顾颉秋吓得缩成一团,大喊:“哎啊,非礼勿摸,非礼勿摸!”
众人马又是一阵嗤笑,陈玉珠气道:“窝囊废!”
这些半人马倒也没有恶意,更没有什么戒心,对两人、木屋等事物东瞧瞧西瞧瞧的,十分好奇。
半人马少女见陈玉珠脸色不悦,朝着海边一指,说了什么,这些半人马又全都浩浩荡荡地向海边奔去。
一直到日落时分,才见回转,一个个手里都拿着些贝壳海螺或者五彩斑斓的珊瑚断枝之类的,显得十分兴奋满意,见到顾颉秋、陈玉珠,还向他们两个扬手打招呼。
其中几个女的半人马还指着顾颉秋嘻嘻偷笑,惹得陈玉珠一顿白眼。
这几个半人马沿着原路走回,半人马少女跟在最后,向陈玉珠歉意地一笑,低声道:“玉珠,我……”
陈玉珠道:“这不怪你,你隔三差五地往这边跑,他们迟早也会发现的。”
半人马少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同伴喊了一声,依依不舍地跟了上去。
待那些半人马走远,陈玉珠背起藤箩,又丢了一个给顾颉秋道:“别练你那狗屁元神出窍了,跟我来。”
自从那次坦白交待后,陈玉珠便对顾颉秋呼来喝去的,有时满口粗言,与从前那个娴静少言的“阿珠姐”变了个人似的。
顾颉秋自觉理亏,也没跟她计较,马马虎虎“哦”地应了一声,跟着她来到海边。
陈玉珠指着海滩上的贝壳海螺、漂亮的石子道:“把这些漂亮的小玩意都捡了起来。”
顾颉秋忖道:“难道她看半人马喜欢这些玩意,想着奇货可居,先行捡拾起来。”
两人一直捡到大半夜的,回到木屋,半人马少女陈露早就守在木屋前,一见到陈玉珠便道:“玉珠不高兴……怪我……我不小心……他们,我的……朋友,不会……害你!”
陈玉珠其实早已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心里虽然不快,但也无奈何,起码这些半人马对自己和顾颉秋并无恶意,这一点倒让她安心不少。
她见陈露怕自己不高兴,还特地半夜跑来解释,也不由为之感动,想起最近对她颇为不耐烦,反而有几分歉意,把背箩交给顾颉秋藏好,拉着半人马少女的手笑了笑,当晚半人马少女便留在了木屋度过一夜。
第二天果不其然,又来一些半人马,除了昨天的那几个,还有不少新面孔,而且还有几个小孩模样的半人马,个个都像赶集一般的,对岛上的事物显得十分新奇,自然对两人又是不免一番指指点点、动手动脚的,陈露照样护着陈玉珠,而顾颉秋照例被男的半人马鄙视,被女的半人马揩油讥笑,可谓酸爽不已。
第三天来的半人马人数又多了一些,第四天就连那些白发苍苍、年老体衰的半人马也都来了,其中就包括陈玉珠那天夜里见到主持宴会的年长半人马。
陈玉珠已然从陈露口中得知,这是她的爷爷名叫凯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