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这些半人马在岛上闹得鸡飞狗跳的,陈玉珠早就眼见心烦,只想着他们是长年居住在山谷之中,没有见过山谷外的景致,一时新奇而已,但新奇归新奇,若是他们想要搬出山谷,与自己为邻,那可大大的糟糕!
见到这一班半人马老头,想来他们都是族中长辈,说话极有分量,倒要和他们好好说一说,好歹楚河汉界分个清楚,别让那些半人马老是把这里当做后花园似的跑来跑去。
她和顾颉秋两人势单力薄,倒也没想过要说什么狠话,只想半人马隐居山居必有原因,自己好心劝他一劝,大家和睦为邻,两相安好。
于是拉半人马少女陈露代为传话解释。
话说这半人马一族,在这山谷之中,已经不知生存了多少代。
早就以为天地之大,不过就是这山谷之内的数十里之阔,从来没有想过山谷之外别有洞天。
是以聚然发现祖辈传说并非虚妄,自然兴奋难耐,个个争先雀跃穿过那石壁的裂缝走出山谷探看。
原来这半人马有一个代代相传的说法,传说天地之始,世界原是一片无边无垠的大荒原,天神造万物生灵居住其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开始下起雨来,一连数年,日夜不停,以致到处洪灾泛滥,山川淹没。
天神哀悯其子民后代,不忍见其灭绝,于是升起地形,使其不被洪水淹没,得以幸存。
但天神的子民后代繁多,愚钝有之,智慧有之,善良有之,凶恶有之,不能一一搭救,最后天神只挑选出十二种最完美的生物,使他们保存性命。
这十二种生物分别居于世界十二个最高的地方,一直在等待洪水消退。
这个传说诸多矛盾之处,半人马们不知流传多少年,早已面目全非,但世界被洪水淹没,变成汪洋大海,这一点如今看来,却是千真万确了。
另外传说中山谷四面的石壁,乃是天神为了保护他们而升起的屏障,千百年来没有一个半人马攀爬逾越,连飞鸟都难以飞渡,如今却出现一道裂缝,年轻的半人马得以走出山谷,看看山谷之外的世界,自然兴奋高兴,而有些年老怯弱的半人马却害怕这道裂缝是因为天神不再庇护半人马而出现。
对这一道裂缝,半人马一族也可以说是各怀心思,不一而足。
也就因此,半人马对顾颉秋和陈玉珠的态度,也不太一样。
年轻的把他们看作奇特、弱小、无害的生物,若不是听半人马少女陈露说他们是自己的朋友,说不定就把他们两个捉住,像小鸟一样豢养在笼子,逗趣玩乐;
而年纪大则对两人抱着绝大戒心,因为传说中的被天神眷顾的十二支种族里,并没有眼前这种无毛两腿的物种,便猜想会不会是在洪荒时代凭借自身实力生存下来的强大生物,这一类生物虽然被天神所摒弃,但是凶横强大,生性嗜血,连洪水也不能使其灭绝。
幸好怎么看两人也不像此类生物。
这日半人马聚集一堂,议论纷纷,有说顾颉秋两人不知是底细,最好捉起来,防患未然。
有说大家一居谷内一居谷外,河水不犯井水,最好和平共处,免起冲突。
有说山谷地少,不利繁衍,数百年来半人马人丁不旺,这正是天神怜悯,赐给半人马的又一块土地,不如把他们两人驱逐流放,独占荒岛。
当然也有说山谷是天赐之地,不可抛弃,半人马一族在山谷生活安贫乐业,传至千秋万代,胜过外面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有覆灭之虞,不如把裂缝封堵起来,让族人不再外出……
种种论调不一而足。最后还是选择了折中办法:静观其变,暂不妄动,看事情如何发展。
但既然双方都知道了对方的存在,又互为邻居,若不往来,岂非无礼。
是以,这日这一帮半人马长辈领着族人来到海边,对天神之宏力一番膜拜,便任由那些年轻的半人马在海边嬉戏游泳,径直来到陈玉珠木屋前。
这一帮半人马同样第一次见到这双足而立的无毛动物,虽然事先听说,也不由惊讶莫名,不过比那些年轻的半人马倒是稳重许多,只是交头接耳议论一片,并没有动手动脚的。
顾颉秋和陈玉珠见他们一字排开的甚是拘谨严肃,只有站在那凯伦一旁的半人马少女陈露面露微笑地看着陈玉珠,似乎让她别担心一样。
顾颉秋和陈玉珠相看一眼,眼里的意思都懂,若是有什么异常,则拔腿就跑。
这时却见中间那半人马凯伦上前一步,说了一句什么话,半人马少女道:“玉珠,我爷爷说,我们住这里,几百年,你来……是客人,请你喝……”
说着当即有半人马拿着一物件走到顾颉秋面前,双手递上,顾颉秋接过,却是一个酒囊。
顾颉秋打开囊塞,一股酒香溢出,看来半人马这一点倒与人类无异,真是世间万物皆浮云,又唯有杜康扑鼻香。
顾颉秋迟疑地看了陈玉珠一眼,这边半人马少女却气急跺脚说了一句什么话,把酒囊递给顾颉秋的那半人马神色为难,似乎想要伸手取回酒囊,又不好意思一般。
这时族长凯伦说了一句话,又一半人马越众而出,解下腰间酒囊抛给那半人马,那半人马伸手接住,这才又走至陈玉珠面前递过给她。
原来半人马一族也是重女轻男,理所当然以为顾颉秋才是当家的,所以径直向他一人敬酒,不想半人马少女却说这男的是这陈玉珠的仆从,把那半人马弄得好生尴尬。
陈玉珠打开酒囊,抿了一小口,常年居住幽海边的渔民哪个不是杯中老手,天寒之时,哪个不喝上几杯暖暖身子,陈玉珠一年不曾沾酒,闻到酒香,也不由酒虫大动,可惜这酒绵柔过之,稍欠醇厚,但也算别有风味,伸起拇指道:“好酒!”
半人马少女把这句翻译了,众人马一番得意哈哈大笑,半人马少女解释道:“玉珠,好……东西!”
看她的样子,大概就是说这些半人马称赞陈玉珠识货。
顾颉秋跟着喝了一口,笑咧咧学着陈玉珠竖起拇指,却没有一个半人马理会,只有半人马少女朝他露出得意笑容。
来而不往非礼也,半人马请陈玉珠喝酒,陈玉珠便向顾颉秋使了使眼色,道:“把我们的宝贝拿过来。”
顾颉秋道:“我们的宝贝,我们有什么宝贝?”
见陈玉珠就要发怒,忽然想起,道:“我知道了。”
走到木屋后的一个石洞里,拿了几十串陈玉珠用贝壳、石头串起来的项链,一串串分给那十来个半人马老头。
这年长的半人马显然没有年轻的半人马对这类玩意感兴趣,反而古怪地看着项链,有点反应不过来。
顾颉秋给每个半人马都给发了一串,唯独轮到半人马少女时,见她一脸贪婪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项链,长长地伸出手来,故意装作没有看见,走了过去。
半人马少女气得直跺脚,那凯伦见此情形,便把自己这一条递给她,半人马少女这才满心欢喜地挂在脖子上,炫耀似的朝众人扬了扬。
一干半人马显然对她十分怜爱,一个个开怀大笑。
凯伦也是心情大畅,右手放在胸前向陈玉珠行了个礼,高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半人马少女道:“玉珠,爷爷……吃饭,日落,跳舞、歌……”
陈玉珠听出半人马少女的意思是这些半人马今晚要为她举办宴会邀请他们去聚会之类的,笑着点头道:“陈露,你跟你爷爷说,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