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景难为情,只是当时已惘然。
几人吃着烤羊肉,喝着粗制草酿的乡下烧米酒,不一会便各有几分醉意。
顾颉秋便向陈玉珠道:“阿珠姐,现如今我们已经回到了中州,你此后有什么打算?”
陈玉珠喝了一口酒,道:“能有什么打算,老头已经死了,虽然他对我不好,但是有他在,我起码有一个家,如今……”
顾颉秋道:“你还有阿牛哥呀!”
陈玉珠霍地站起,怒道:“阿牛哥,阿牛哥,难道我还有脸见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想找到他,然后把我推给他,一走了之,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对我做过那些事,我还有脸见他?!”
顾颉秋脸上一红,道:“但最起码,也要知道阿牛哥是死是活呀……”
陈玉珠一愣,想要争辩什么,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然后眼角泪水就噼噼啪啪地落下,一咬牙,掩面走进屋里。
顾颉秋叹了叹气,见陈嘉芸一脸鄙夷和防备看着自己,不由解释道:“陈姑娘,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
陈嘉芸道:“你不必解释,你们做的苟且事我可不想听!”
顾颉秋顿时气打不到一处来,道:“陈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阿珠姐的手里,不然你怎么忽然对她言听计从?”
陈嘉芸道:“你胡说什么?!”起身走了开去。
顾颉秋转过头向顾龙樱道:“你不会也是这样想吧?!”
只见顾龙樱举头大大喝了一口烧酒,脸色绯红,长长地打了个响嗝,傻乎乎地看着自己。
她第一口喝酒被呛得狼狈,但回味却觉醇厚绵长,口齿生香,又小心抿了几口,越觉得甘冽激荡,幽馥清透,不由喜欢上这种古怪的“清水”,几个人之中,反而是她喝得最多,此时已有些醉意。
顾颉秋无奈一笑,干脆拿起碗与她相碰,道:“其实我真是羡慕你无忧无虑的,人生在世,试问几人能够————来,今夜我与你两人不醉不休!”
两人推杯换盏,不一会便喝得东倒西歪,更不知何时抱成一团,沉沉睡去。
一轮明月从海面升起,绕过悬崖,挂在高高的树梢之上。
微风轻送,野草摇曳,陈玉珠躺在床上,听见门外人影徘徊欲进又止,道:“进来吧!”
陈嘉芸略一迟疑,走了进去,站在床边,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陈玉珠挪了挪身子,空出半边床铺来,道:“你杀了我也好,我便不必如此烦恼了,可惜你不会杀我的,上来吧,今晚就在这里过一夜,明日再走也不迟!”
见她许久没有动静,笑道:“怎么,大家都是女的,你还怕我会吃了你吗?”
只听吱呀一声,陈嘉芸躺到了床上。
陈玉珠道:“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陈嘉芸道:“不是怎样的人?”
陈玉珠道:“今日的事,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说起的,再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也不是你想的。”
陈嘉芸“哦”地轻轻应了一声,许久突然问道:“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陈玉珠听她语气冰寒,充满杀意,转过身来,看着她道:“你该不会想帮我杀了他吧?”
陈嘉芸也转过头看她,道:“你替我保守秘密,我欠你的。”
陈玉珠道:“你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的,难道你真的信我的话,不怕我反悔了?!”
夜色渐浓,远处的海浪声若有若无。
在一日劳累波折之后,四人终于都各自睡去。
过了许久,漆黑的山坡下,七八个家丁模样的男人悄悄地围了上来。
陈嘉芸睁开了眼睛,只听到屋外一人惊呼:“妖……”似乎被人捂住嘴巴,底下那个字便叫不出来。
陈嘉芸正想叫起陈玉珠,忽然见木墙缝隙一阵青烟吹进,心忖道:“她什么时候招惹到这种下三流的角色?!不对,外面怎么不见动静,那鹰女如此厉害,这些人能拿她如何?莫非来人之中,藏着极厉害的人物?”
转念又想:“唉,我可真是杯弓蛇影,被这鹰女吓破了胆,这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厉害人物,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暂且不动声色,先看看究竟。”
当下屏气凝息,假装昏迷。
屋外一人学着布谷鸟叫了几声,许久不见屋里动静,几人才推门而入,陈嘉芸悄然一瞥,只见领头一个长得像老鼠一样的瘦小男人,身后跟着五六个精壮的家丁,其中还有一个满头癞子的高瘦个子,穿着幽海边常见渔民的布衣服饰。
不消说那长得像老鼠一般的人物自然是廖府的管家廖发。
当日廖发被顾颉秋一脚踢昏过去,及至后来曾阿牛的木屋被廖昆冲撞倒塌,十多个家丁全都被压死,居然给他独独侥幸活下命来。
陈嘉芸兄妹三人在幽海边盘桓数月之久,自然也听过廖昆的大名,只知道这位富甲一方的豪绅自从府上一年前发生惨祸,死了好几个家丁之后,便深居简出,吃斋念佛,一切事务皆由府上的管家、人称老鼠发的廖发代理。
几日前兄妹三人在酒楼上,就曾见过廖发一面。
那天廖发与几名廖府家丁到酒楼吃菜饮酒,恰好一个老头子带着一个瞎眼姑娘在酒楼卖唱,那个姑娘眼睛虽瞎,但五官端正,也有几分姿色,廖发几人借着酒劲动手动脚,对那姑娘搂搂抱抱,上下其手,拉二胡的老头与这几人理论争辩,反而被打得掉了好几颗门牙。
总之就是一场典型的恶霸家丁调戏弱女子的戏码。
陈嘉芸兄妹三人自然不会理会这种尘世琐事,但对廖发倒也印象深刻。
此刻见面,心里不由想:“对了,定是他看到她长得标致,又起了坏心,想要强抢民女,不过她说自己才从海外荒岛归来,这才第一天,怎么就给他盯上了,而且还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