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出我的?”遥遥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叶争的眼中依旧看不到情绪:“那你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出我的?”
“你身上有我的修为。”
“我身上有你的修为。”
他们各自回答了彼此的问题,原来在魔界入口,遥遥用灵力试探叶争伤势时,两人便已发觉对方身体中的共鸣。
只是叶争看不到遥遥的泪流满面。
“你要杀我?”叶争问。
“其实你在进魔界的那一刻就该死了,可是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个人,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就像你现在,不也是在拿当年的往事做赌注,赌我不会杀你吗?”遥遥声音低了下去,因为她深知自己已经杀不了他了。
“这么说,我大概是赌赢了。”叶争站起来,朝着遥遥声音的方向走去,他探索着遥遥的双手,而那不争气的妖魔使看着叶争慌张的模样,破涕为笑着把手递给了他。
可惜了,他没有焦距的眼睛没办法看到长大了的阿澍。叶争轻轻地拥住遥遥,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曾梦到你,八年。”
遥遥其实也想抬手拥住他,结果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
当千拂那张魔动用术法而造成的无比苍白的脸出现在室内时,一切为什么都得到了解答。千拂动用内息用妖魔使之间的交流方式对遥遥说:“你舍不得杀他,作为你的搭档,我自有义务帮你完成你的任务。是吧,小树?”
“别杀他,千拂,我求你。”
千拂并未理会心底那声来自遥遥哀求,走到叶争面前,苍白秀气的脸庞有一种病态的极端美,他身上魔的气息使他处于一种朦胧的醉态,他嘴角上扬,带着一种阴邪的好看。
遥遥知道,千拂愤怒时,那个长大了的他就会从体内出来,如现在一般。千拂模仿了遥遥的声音,对叶争说:“霜国国主,道师巅峰,你今日必须死。”他说完这句话便准备动手,可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化作一缕黑雾笼罩住地上的叶争,随后叶争的身体消失在室内。遥遥的定身术也被解除,千拂身上浓郁的魔气消散些许,苍白的脸却没有恢复。
他们互看彼此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君上。”
华楚拿着叶争的剑问盼妖:“这样就能把叶兄请来?”
盼妖收起法术,点头道:“倘若他尚在魔界,也不能算是请,应该称作带来。”
果然,一团黑雾出现,叶争的身形隐约出现在里面。华楚见他不对劲,赶紧上前扶住:“叶兄,怎受了如此大伤?”他又对盼妖说:“可有法子帮他?”
盼妖点头,合拢双手,似在召唤。片刻,几位魔医跪在殿前:“愿为新王效力!”盼妖示意他们医治叶争,他们消失在殿上,同叶争一起。
“君上请放心,那位郎君已送往安全地方疗伤,接下来,请您见两位重要人物。”
“妖魔使花遥。”
“妖魔使千拂。”
“拜见君上。”
新君坐在王座上,白衣裳上尽是血口,可血口内的皮肤竟是完好无损。
千拂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了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他活了一百年,在三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亲爹时,那个雄姿英发冷血无情的魔君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发妻来祭魔神,自那时起,他体内便住了一个抑制他长大的另一个千拂,被称之为“双生魔”。
双生魔代替他成长,受伤,以及承担他的苦痛和爱恨。冷漠的千拂感受到身体里另一个自己对于魔君的死情绪略有波动,便开口问道:“君上,我父亲临走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华楚并未回答他,只是默默地坐在王座上,花遥和千拂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那烂的不行的白衣。花遥缓缓握住千拂的手,他们同为妖魔使五十年,带着彼此的婚约五十年,这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接触,花遥的手没有温度,而千拂的手从来都是冰凉的,一妖一魔,紧握彼此的手,等待新王的下一步要求。
每任魔君死后,若新君满意原有妖魔使,便可亲施法术为他们重新认君,但若不满意,妖魔使中的魔,就会作为祭品将血肉献给魔神,而妖,将削去官籍,终生不能再入魔界。
花遥动用内息,对千拂说:“放心,不会有事的。你爹爹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千拂苍白冷峻的脸望向花遥,神情里多了一丝柔软。双生魔爱恨相连,这一个千拂也在意着刻意用姐姐身份来照顾自己的未婚妻。他点点头,加大了握花遥手的力度。
新魔君缓缓走下来,站到花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不说话。花遥抬头,看到了那张眼熟的脸。
“华楚,怎么是你?”花遥震惊问道。华楚冷着脸,好看的面容带着寒气,魔兽红得泛黑的血在他原本白皙的脸上画成一幅杰作,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花遥眼中捕捉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
原来小执所使的那个禁术,竟如此恐怖!
“小执在哪里?”华楚语气中还有少年的温顺,亦有当上新君还不熟练的威严。
“君上,臣并不知道。”花遥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难道,不是你骗的我?”华楚眼中杀魔兽的杀气乍现,直逼花遥,一发不可收拾地侵蚀着她的内丹。可新君刚坐上王座所继承的力量并不完整,千拂并未使出全力便阻止了华楚:“君上,是不是有何误会?”
“我记得那个声音,分明就是你的声音!是你幻化成了小执的模样,骗我来到魔界,逼我坐上这个位置。还能有什么误会?你们是魔君的走狗,他想离开那个位置,你们就利用汝房桥下的那个老头引诱我到此地,还想让我保全你们?可能吗?”
千拂抬眼,他没曾想父亲临走前是真的考虑过他们。他脸上的苍白褪去,那个任性天真的千拂从体内释放,看到被花遥握住的手低笑不语。
花遥冷静地看着面前那个狼狈却端正的新君:“华楚,小执不认你,不让你去寻她,便是想断了你与她之间的所有,便也是她的良苦用心。你若想要她安好,便真不要去寻她。那个带你前来的老者是谁我也不知道,更不知他听命与谁。你可信我?”
小执曾说,她的哥哥是谦谦君子,是温和的少年。
华楚平静良久,转身退回黑暗,对守在王座旁的盼妖说:“妖魔使,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