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国君,黎国落扇率十万铁骑卷土重来,一路势如破竹,诗意天城我们就快抵挡不住了。“一将士身着盔甲正匆匆向王座之上的天葬汇报道。
天葬有些诧异,到底是小看了黎国的这个落扇公主,城破仅仅才一个月的世间,竟纠集了10万强兵,这么快便卷土重来抢夺自己的国都了,不过,一座断壁残垣的空城,想要,还给她好了。
“屠城,撤兵!“
“是!”那将士领了皇命便退了下去。
自天葬即位以来,国师便不余遗力在这个新任国君面前强调多年前的那场天象,近期更是频频上奏,几乎是每天都要前来游说一遍,听得天葬头都大了,果不其然,这边将士刚刚离开,国师那身影就出现了。
天葬看了一眼身旁的羽鸢,手抚额头,表示不想听国师又要没完没了的在他面前呱噪。
羽鸢得到指示,向前一步先开口道:“国师,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国君今日操劳国事过度,已经有些乏了。”
“国君为何总是不相信我所说,这诗意天城的败绩,不是我们渊国的开始,而是结束的象征啊,数年前………
“数年前,天象警示,渊国这折于一女子之手,该女子叛国通敌,手刃亲人,导致渊国灭国,对不对?国师你都说过好多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天葬有些不悦的说道。
“国君,诗意天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国君就不想想为什么落扇这么快就能夺了回去吗?”眼见国君准备转身离开,国师不由得心急如焚,声音竟不由得大了起来。
“国师,你想说一定是有皇城之中有内奸,将我们的用兵计划,兵力分布这些给了落扇对吧,而且你还想说,这个内奸不是别人,就是我渊国的长公主天祈公主对吗?”天葬转过身,看着国师,一字一字的将国师心中想说却不敢明说的话讲了出来。
国师一愣,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国师,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在乎,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要看看到底是我能逆天,还是天能亡我!”
“国君,不可啊,您若是执意如此,百年的渊国就要从此湮灭于历史之中,老臣愧对渊国的先圣祖先啊。”
“老匹夫,不要动不动就拿祖先来压我,我天葬天性如此,你能奈我何,现在我才是渊国唯一的国君,难道我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还要先征求你个老匹夫的意见不成?况且,即便是我毁掉了百年的渊国,将来我死后在列祖列宗面前忏悔的也应该是我,与你有何干?”天葬听国师之话,不由得怒从中来,他讨厌别人干涉他,更讨厌别人以其祖先的名义去干涉他。
国师听罢,不由的摇了摇头,老泪纵横,他自任渊国国师以来,辅佐三任国君鞠躬尽瘁,任劳任怨,可到了天葬这里,他不听从国师的天象启示也就罢了,甚至一意孤行的想要将百年的渊国推向地狱。
“先圣啊,天要亡渊国,恕老夫无力回天啊。”只听那国师一声悲凉之声传来,随之而来的一道热血喷洒而出,国师竟然当着天葬的面当场拔剑自刎,血溅三尺。
“来人,给我拖出去,鞭尸三百,再暴尸三日!!!”天葬此刻已气红了双目,一个老匹夫,竟然用死来威胁他,既然想死,那好,我便让你死了都不得安宁。
“国君,国师乃当朝重臣,这样是否有些不妥?”羽鸢在一旁轻声询问道。
“不妥,有何不妥,这些老匹夫仗着有我父王和先辈的重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不发威,就真以为这渊国的天下,是他们说了才算!”天葬怒道,缓了缓继而说道:“自我即位之后将天祈封为长公主,这些老匹夫便没完没了的过来游说天象,既然知道天祈要叛国通敌,为什么当年不杀?当年演算出天象的是他,让父王杀天祈的是他,让父王不杀天祈的还是他,现如今,又天天来游说我要我为了渊国诛杀长公主,怎么,我堂堂的皇室公主,生杀大权难不成还由了这些老匹夫说了算不成?”
说罢,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良久又缓缓的自言自语的说道:“当年,若不是他测出天象,极力去游说父王,同是皇族贵胄的天祈,本应该和我一样享尽天下荣华富贵,看尽人间繁华,本该父王陪伴母后宠爱无忧的过完这一生,谁又敢说那个享尽世间宠爱的孩子长大后就一定会通敌叛国呢?”
“国君,那您是否真的怀疑过这一切是天祈公主做的?”羽鸢轻声问道。
“是与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么多年以来,那些本该是她的东西,都因为国师所谓的天象改变了,改变了她原本快乐无忧的一生,留下的只是空寂和孤独的岁月,所以,她才会那般的迷恋落扇吧!“天葬缓缓叹息道。
“其实,国君是舍不得杀天祈公主的吧,无论她做了什么。“羽鸢小心翼翼的问道。
天葬没有回答,背着手走下王座,看向空旷大大厅,良久无言,好久好久,空中飘来一句话:“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去吧。”
自诗意天城失陷后,渊国的那些抢夺来的城池频频失守,最终开始蔓延至渊国的国土之上,天葬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每日听着汇报哪里哪里失守,没有震怒没有惊扰,只是淡淡的一句:
“屠城,撤兵!“
而天怒人怨的暴行,最终酿成惨剧,各国纠集精锐部队在黎国落扇的带领之下已经逼近皇城,这日,羽鸢战战兢兢的守在天葬身后,城外喊杀声震天,可天葬却毫不在意的赏玩着眼前的春花。
“走,羽鸢,我们去看看长公主!“
“国君,您不怕——“羽鸢有些担忧的问道,毕竟那个听了那么多年的天象,已经逐步成真了。
“羽鸢,我想赌一次,就赌天祈会不会对我下手!“
“可是,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担心天祈会手刃兄长?”
“正是——”羽鸢回道
“哈哈哈哈………”天葬没有回答,却放声大笑了起来,说道:“走吧,即是如此,那我们就去看看。”
“天祈!在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入神?“空旷的寝宫,天葬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天祈心里稍稍惊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淡淡的说道:”皇城就要破了,不打算逃命竟然还有心情来探望我?“
“是吗?皇城都快破了,怎么妹妹还有心情在这偌大的寝宫里看书,可真是令我这个兄长惭愧啊。“天葬任何时候都不忘调侃一番。
天祈没有回答,天葬看着她缓缓的说道:“我以自身之气血设下遁术,除非我身死殒命,此阵法没有任何人可以近身可以破阵。”
天祈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天葬也不在意,说完对着天祈笑了笑,一拂袖转身离开,转身之际淡淡的说了一句:“除了你。”
天祈似乎听见了这句话,又似乎没有听见,她只是微微有些眩晕,等了这么久,部署规划了这么多,竟然在最后一刻,开始有点动摇。
外面已经喊杀声震天,她知晓落扇他们已经兵临城下,只等待天葬现身了。
大殿之中,天葬斜倚在高高的皇位之中,一幅睥睨众生的目光环视着下边的众人,天葬暗自嘲讽自己道:“看来我的仇敌还真是不少。”
以落扇为首,几乎全是各国的精锐之师,天葬毫不在意的看着下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军队,轻蔑的说道:“看来,大家是都到齐了。”
“天葬,你逆天而行,残杀无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落扇的霜华剑已出鞘,明亮的剑光指向天葬。
天葬轻蔑的看了过去,却说道:“逆天而行?我这是顺应天命,你们一个个的都在这里假惺惺,哼,难道你们心里就从来没要做我要做的这些事吗?”
“狂妄!你乱杀无辜,倒行逆施,罔顾人伦!”
“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们在做的谁不想像我一样一统九州八荒,一国独大?再说了,既然是战争,当然就避免不了伤亡!”
“伤亡?你每撤一城,便屠尽我满城百姓,你共计屠我十八城百姓,这可是你口中的伤亡?”落扇此刻双目赤红,手中的霜华剑感受主人的恨意,剑身鸣动不已。
“落扇,我屠你城,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吗?你的胜利是有人用密函借给你的,所谓有借就要有还,我用你一城百姓的性命来换取你的胜利,难道不应该吗?”
“畜生!今天就用你的命来基奠我十八城的亡灵!“霜华剑伴随着主人的身形,凌厉的招式刺向皇座之中的天葬。
天葬却只是微微一笑,内息稍稍运转,皇座周围便出现了一道奇异的法阵,将其护在了中心。霜华剑刚碰触到阵法结界,便被巨大的反冲之力反弹了回去,落扇身行不稳,落地之时一个踉跄,携霜华剑一同后退了好几步。
却在此时,一道黑影竟以众人无法察觉的速度,越过结界,剑指天葬,只听得“噗嗤“一生,天葬被一柄剑贯穿了胸膛。
天葬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天祈,尽管似乎一切在他的预料之中,却仍旧有些不敢置信这一剑终究还是她刺入的。他嘴唇动了动,有些艰难的说道:“天祈,看来,我还是赌输了啊。“
法阵与天葬血脉相连,身体受创,法阵的力量有薄弱了一些,但外面的人仍旧无法破除结界进来。天祈抽出长剑,顿时鲜血汩汩而出,瞬间染红了天葬的衣衫。
天祈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刺你这一剑!“
天葬苦笑道:“你一直梦想着刺出这一剑吧!“
天祈没有说话,忽然猛地拉开都快遮挡住脸颊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脖子和半个肩膀,天葬看去,天祈白皙的脖子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细小噬痕迹,像是被毒蛇咬过的一般,连同肩膀,那些细小而密集的痕迹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的交互出现在天祈的肌肤之上。天祈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你还记得这些吗?这些可都是拜你所赐!”
天葬看着天祈愤恨的眼神,亦如他出征平叛之时,在那一群丫鬟仆人之间看到她时,她所表露出来的仇恨的目光,天葬忽然间觉得有些眩晕,他感觉哪里不太对,聪明如他,此刻也回忆不起来到是错在了哪里。
直到余光之中,瞥见一抹黑色衣袍的修士,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但此刻对方目光之中的神色和手中轻微的动作,聪明如他瞬间明白了过来,恰在此刻,天祈背对着的那黑袍修士的手动了,一道微不可见的银针正穿过人群刺向天祈。
天葬来不及细想,抽出腰间的剑挥了过去,却与此同时,天祈见他的动作,再次扬手挥剑毫不留情的刺向他的胸口,一道银针同时掠过天祈刺入了天葬的身体,除了天葬本人,没有人感觉的到那道细微的淬有剧毒的银针。
而此刻,因天葬失血过多,法阵和结界均消弱了其本身的力量,外界那数道刀光剑影,已是毫不留情的劈了上来。
天葬看着天祈,努力的想要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响也每发出,身体宛如一尊沉重的佛像,直直的倒了下去。
那年她十二岁,每个孩子十二岁都会有一个盛大的成人礼,家人会为孩子准备很多很多的礼物,天葬那天磨磨蹭蹭的来到草堂涧,其实他带了一份礼物想要送给天祈,可是高傲的性子又拉不下脸面直接送给天祈,于是站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看到那璀璨的烟花,他透过斑驳的大门望进去,看到天祈第一次露出笑容,那笑容清澈而明媚,天葬忽然觉得,她原本就该是一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啊,为什么就这样凄凉的一个在这破败的草堂涧自生自灭?他忆起落扇他们来访的时候,带了两枚这样的烟花,刚刚盛放了一枚,还剩下一枚应该在落扇他们住宿那里。他可以去要了过来,当作给天祈的十二岁生辰礼物。
于是,他告诉天祈穿过前面那片竹林,便是落扇的住所,等天祈到了,他便将这绚烂的烟花专程放给她一人看,可是,他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天祈出现,于是生气的独自绽放了那枚烟花。却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天祈在满是毒蛇的巨坑里,哭哑了嗓子,抓破了手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二天独自生完闷气的天葬,忍不住又去草堂涧了,却是空无一人,他等了又等,来了一次又一次,却终是没见到天祈的身影。
直到那天,他出征前夕,看到了天祈,其实他想说:“这些天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变了样。
自此,一道无法愈合的伤,永远在埋在了天祈和天葬之间,永远也无法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