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三天大会开完后，华总就回国内去了。金经理要再开两天销售会议，而乐隆要再进行一周的产品培训。
金经理对乐隆说：“领导都走了，他们公司不会再招待了，再整天让肖晓东接送我们也不合适，我们搬到市内去住。”
乐隆自然很乐意。这个宾馆环境是幽静，可是周围没有什么建筑，按照金经理的说法，就是个外国的农村。有一天晚上，公司没有招待吃饭，他们走了好远才到一个麦当劳店，吃的汉堡是甜的，很难吃，比国内的难吃多了。
他们找肖晓东商量，希望他帮他们在市内定个宾馆。
肖晓东说：“这样倒是好，你们可以在市内转转。只是，我就没法接送你们了，要不然要绕一大圈，上下班路上进市内还有些堵车的。”
金经理对他说：“不需要接送了，你告诉我们怎么坐车就行了。”
肖晓东订好了宾馆，说送他们过去。金经理和乐隆退了房，坐着肖晓东的车到了市内的一家宾馆。肖晓东对他们说：“你们去开好房间，把行李放了，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这里靠近河边，那里很热闹的，吃的东西也很多。我请你们吃饭。”
这个宾馆就在街边上，乐隆已经看到了周围有很多餐馆，招牌写的是英文和法文。宾馆的房间虽然小，但很整洁。他们登记完，放好行李，来到大厅。肖晓东在大厅里等着，见到他们，说道：“我们去河边走走，我请你们吃西餐。”
金经理说：“这几天都是吃的西餐，想换个口味，附近有没有越南河粉？我最爱吃那个了。”
“有啊。”肖晓东说道，“只是，请你们吃越南河粉太简单了点吧。”
“我们还讲什么客气啊。”金经理说道，“我们来请你，这几天辛苦你了。”
他们来到河边，河边果然很热闹。河里的水很大、很清澈，波涛滚滚地向前流去。
“这是什么河啊？”乐隆随意地问道。
“圣劳伦斯河。”肖晓东随意地答道。
“圣劳伦斯河？”乐隆突然显得很惊讶，“很有名啊！”
“是吗？你知道？”肖晓东见乐隆惊讶的表情，有些异样地问。
“我知道。”乐隆回答道。
他不好跟肖晓东说，他看过索尔·贝娄的一篇小说，《在圣劳伦斯河畔》。不过，乐隆想，索尔·贝娄指的应该是在蒙特利尔附近的圣劳伦斯河，而不是在这里的。等金经理走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去一趟蒙特利尔，看看索尔·贝娄所指的圣劳伦斯河，没准还能去看看他的故居呢。他想着，要是真的给那个在飞机上遇见的在McGill大学当教师的外国女人打电话，她会不会真的带我去转一圈呢？
他们吃完越南河粉，往宾馆回走的时候，经过一家性用品商店。金经理很好奇，要进去看看。肖晓东欣然地领着他进去。乐隆虽然注意到了，但本没打算进去，见他们都进去了，也随着进去看看。他看到的比较特别的是，一个玩具娃娃一样的东西，小脑袋、小胳膊小腿，脸是外国女人的模样，头发是金黄的，而整个躯体是一个洞。
肖晓东也看到了，笑着对他说道：“买一个？”
乐隆笑着摇了摇头。
金经理盯着一个握着拳头、胳膊很长的手，问乐隆：“猜猜这是干什么的？”
乐隆知道这是女性用的，但很惊讶于如此的粗大，便反问道：“这么大？”
金经理说道：“那当然，外国的就是大。你没见街上有的女的，屁股比浴缸都要大。”
他们真的在街上见到一个女的，“屁股比浴缸都要大”，胸前的比篮球还要大，皮肤却是雪白的，白花花的。她站在街边，不知道等谁。乐隆还跟她打了招呼，她还回应了。
等离开她有一段距离后，肖晓东对乐隆说：“你也真是的，还跟她打招呼。”
乐隆笑着说道：“没什么吧？表示礼貌啊。”
肖晓东说：“她是**，等客人的，你跟她打招呼，小心她赖着你跟你走。”
乐隆听了，有些后怕。
经过一家书店，乐隆买了一本《洪堡的礼物》，花了二十二点五加元。书是“企鹅出版社”出版的，很精致，封面是一张黑白的街景的照片，照片的正中间是一个匆匆走着的中年男人的背影，穿着长风衣，戴着大圆帽。他还看到一本《只争朝夕》，薄薄的，却也要十八加元，封面是一个穿白衬衣、打领带的中年男人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他犹豫了一会，最终没有买。
“买了本书？国内没有吗？这里的书就贵了。”肖晓东说道。
乐隆笑了笑，说道：“国内没找到。买一本做个纪念吧。”
到了宾馆门口，肖晓东跟他们告别，开车回家去了。乐隆和金经理坐电梯上楼，到了房间里。金经理打开电脑处理邮件，乐隆却没什么事，躺在床上，看了会电视，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便打算下楼去抽支烟。
外面已经天黑了。他在宾馆门外抽烟，一个年轻的、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跟他打招呼，找他借火。他把打火机递给她。她点燃烟后，将打火机还给他。他用英语对她说：“你需要的话就自己拿着吧。”
女孩显出惊讶的表情，随后将打火机揣在裤子口袋里，对他说着谢谢。
他抽完烟，进到宾馆里。他进电梯的时候，没想到遇到了姜昆。姜昆个子很高，脸庞看上去很大。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乐隆有些不知所措。
姜昆站在靠近电梯的位置，按了个七楼，扭头问乐隆：“几楼？”
“五楼，谢谢！”乐隆拘谨地说道。
姜昆又按了个五楼。
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两人都没说话。乐隆觉得尴尬，便开口问了句：“您什么时候回国？”
姜昆似乎是没想到乐隆会跟他说话，略微露出一丝惊讶，说道：“还得过两天。”
电梯到了五楼，乐隆略显紧张地跟姜昆说了句“再见”，姜昆也回了句“再见”。
乐隆回到房间里，感觉有些惊魂未定。除了陈晓蓉，他还没有见到过其他名人，更何况是姜昆这样的大名人，更何况是两人单独在一个电梯里。他禁不住把在电梯里遇到姜昆的事告诉了金经理。
“真的假的？你看错了吧？”金经理惊讶地问道。
“不可能错的。我还跟他对了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还要过两天。”
“那你没找他合个影？”
“在电梯里，怎么合影？”
“我要是见了他，一定会找他合个影。”
第二天一早，乐隆和金经理从电梯里出来，到了大堂。金经理一眼就看到了姜昆，看到他戴着墨镜，坐在会客的沙发上。照理说戴着墨镜应该是不好认出来的，可是因为乐隆昨天晚上告诉了金经理他在电梯里遇到姜昆的事，所以金经理很快就确认了那人是姜昆。他立即冲了过去，冲到姜昆面前，兴奋地喊了声“姜昆老师！”
姜昆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勉强地露出了笑容，不好否认自己是姜昆。金经理对姜昆说，要合个影。姜昆显得有些无奈地取下墨镜。金经理将数码相机递给乐隆，嘱咐乐隆多拍几张。乐隆按了很多次快门，金经理才不舍地离开姜昆身边，不停地说着“谢谢”。姜昆重新戴好墨镜，重新坐到沙发上，似乎是因为被打扰了，有些不太高兴。
金经理一张张浏览着照片，喜悦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失落。乐隆看了，虽然金经理比乐隆高大，脸也大，但是跟姜昆站在一起，就显得脸特别尖瘦，跟姜昆的富态的脸相比，金经理的脸显得跟个猴子的脸一样。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乐隆想着。他很后悔昨天晚上把遇到姜昆的事告诉了金经理，以致今天给姜昆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他在给金经理和姜昆合影的时候，看得出来姜昆脸上的一丝不悦，没准姜昆更怪罪的是他而不是金经理呢。
他接到东方卫视的短信，说是星期天下午去电视台参加《今天谁会赢》的录制。他计算着日子，认为时间应该是正好，他周五下午能到上海，周六休息一天，周日下午去参加录制肯定不会有问题。
金经理回国后，乐隆想着，蒙特利尔是不打算去了，不如再去一次书店，把那本《只争朝夕》买回来做个纪念吧。他去书店，买了《只争朝夕》，还惊喜地买到另外两本书，一本是奈保尔的《抵达之谜》，还有一本是爱丽丝·门罗的《逃离》，说是惊喜，是因为这两本书都是降价书，一本一个加元。
他跟吴辉联系了，说这一次虽然从多伦多转机，但间隔只有两个多小时，应该是没有机会见面了。吴辉问他，是几点从多伦多出发的飞机。他说是下午四点的。吴辉说，可以把从三河市到多伦多的航班改签了，早点到多伦多，他去机场接他，然后一起去吃个午饭，聊聊天，再送他去机场。他觉得也许可行，便打电话到航空公司改签机票，本来是中午十二点多的飞机，他想改签到早晨九点的，这样十点多钟就可以见到吴辉了。
他打电话给航空公司，说自己想改签早晨那一班的航班。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很快说已经改好了。可是他却又不敢相信，只是一个电话，没有任何凭证，真的就这么改好了吗？他身上没有多少现金，也没有信用卡，要是出了差错，没准就回不了国了。可是他又觉得，即使没有改好，他也还是可以坐原来中午十二点多的飞机的，不至于误了从多伦多起飞的航班的。只不过要早早地起床了。他将改签后的航班号和到达多伦多的时间告诉了吴辉。吴辉对他说，到时候他出了机场，坐电梯到出发口，在五号口等着。
出发的这天，乐隆早早地起床了。他离开房间的时候，在桌上放了一堆硬币，都是一些零钱，只有三枚是一加元的，其它的都不超过一个加元，平时去吃饭的时候找的。虽然每个找钱的地方都有捐献零钱的玻璃盒子，但他不习惯将零钱扔进盒子里，也有些舍不得，可是临走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些零钱带在身上显然不方便。他数了数，加起来估计也就是不到十个加元。他仔细检查了房间，生怕落下东西，心想，这要是落下东西，就不可能找回来了。
他坐电梯到一楼，出了电梯口，见到会客的沙发上坐着几个瘦瘦的小姑娘，东方人长相，皮肤比国内的女孩黑了不少，一个个打扮得很精致，头发乌黑发亮，像是刚洗过。她们见到他，用她们那猫一样的眼睛盯着他看。他的内心震动了一下。他装着镇定，拖着行李箱走到前台，将房卡递给服务员。服务员是个肥胖的外国女人，她收了房卡后，在电脑前操作了一会，用英语问他道：“你的银行卡呢？”
乐隆有些惊讶，为什么要我的银行卡？登记房间的时候金经理是刷了信用卡的。难道金经理刷的只是预授权？这样就麻烦大了，自己并没有能刷外币的银行卡，也没有信用卡。他出国前，到各大银行申请信用卡，可是除了招商银行外，其它银行根本不接受。招商银行虽然接受了，但在出国前也拿不到。金经理走的时候，给了他三百加元，这几天他已经用掉了快两百，只剩下一百多加元了。
“我没有银行卡。我的同事不是刷过了吗？”乐隆用英语担心地问道。
“没有银行卡？”服务员疑惑地问道，“你同事只是刷的预授权。那你的信用卡呢？”
“信用卡？也没有。只有用我同事预授权的信用卡扣款了。”乐隆说道。
服务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说道：“那好吧。”
乐隆这才放下心来。
服务员在电脑上操作完后，打印出来一长条对账单，递给乐隆，说道：“这个收好。你回国后是要跟你同事对账的，是吗？”
“是的是的。”乐隆说道。他犹豫了一会，又说道，“能请您再打印一张吗？我报账也要用。”
服务员对他的要求似乎很理解，又打印了一张递给他。
在这个过程中，乐隆注意到一个粗壮的黑人一直默默地站在他旁边。乐隆一直觉得奇怪，也有些紧张。
这时这个黑人开口用英语对他问道：“要出租车吗？到机场吗？”
乐隆这才意识到他是个开出租车的，稍微放心了些。这个黑人脸庞很大、嘴唇很厚、鼻孔大张着，活像个大猩猩。他穿着白色的衬衣，打着领带，这样显得他的皮肤更黑了。他显得特别沉稳，看上去很正直，乐隆选择相信他，说道：“是啊，去机场。”
“跟我来吧。”黑人说道。
乐隆随着他出了宾馆大门，坐上停在旁边的出租车。
在路上，乐隆问他：“刚才在宾馆大堂的那些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你说那些女孩？**啊，你不知道？”黑人说道。
“啊？”乐隆惊讶地问道，“那她们大早晨的坐在那里能有生意吗？”
“那就要看她们的运气了，不是总有，也不是没有。她们坐在那里边休息边接下一个活。”
“哦。”乐隆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我住了很多天了，今天才看到。”
“那太可惜了。要是早点看到，你应该会叫一个吧。”
“不会不会。”乐隆说道。他犹豫了一会，又说道：“我没钱。”
黑人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后，说道：“花不了多少钱的。”
乐隆也跟着笑了起来。
车到了机场，计价器显示二十一加元。乐隆给了他二十五加元，说四元是小费。司机很高兴，给他写收据的时候，对他说：“我可以给你写三十加元。”
乐隆说：“不用了，就写二十五加元吧。”他不想给司机留下一个“不诚实”的印象。
排队换登机牌、托运行李的人很多，却井然有序，大家默默地往前移动着位置。他排了一会，忽然有些担心，不会排错队吧？他抬头看到上面写着“国内”的英文，底下是一串法文，他虽然不认识，但可以肯定也是“国内”的意思，而另外一队，上面写着“国际”，排队的人很少。他想，自己是回国去，是不是应该在“国际”那边排队呢？可是，先到多伦多再转机，也可能是在“国内”这边排队。他犹豫不决，又不敢贸然离开这个队列，否则到时候就要排到很后面去了。在慌乱之中，他打算问问别人。他看到，排在他前面隔开三四个人的位置一个粗壮的、黑黝黝的黑人正在注视着他，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慌乱。他便问他道：“你好！我回中国去，但是是在多伦多转机，是不是应该排这里？”
黑人思索了一会，似乎也不确定，于是大声地招呼处在很远的位置的工作人员过来，问道：“这位绅士经多伦多去中国，是不是应该在这里排队？”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客气地对乐隆说道：“是的，没错，就是这个队列。”
乐隆表示了感谢，也放下心来。黑人微笑着，友好地点了点头，然后微微背过身去，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换登机牌、托运行李的时候，乐隆特意问了工作人员，一个胖胖的外国女人，行李是不是直接在上海取，不需要自己在多伦多将行李转运。
工作人员对他说：“肯定。不需要自己在多伦多转运的。”她看了看他，露出微笑，又对他说：“从多伦多起飞的航班还有一个第一排的位子，第一排宽敞些，坐长途会舒服些，不过是个中间的位子，你需不需要？”
乐隆犹豫了一会，内心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靠窗户的位子，不过听她这么说，估计还是自己没有经验，第一排一定会舒适些，靠商务舱近，前面又宽敞，腿能伸直，再说，也不应该拂了人家的好意，于是对她说道：“好的，太谢谢你了。”
他在多伦多机场下了飞机后，看到有工作人员指示乘客中转的往左，到达的往右。他想自己本应该往左的，却要往右，朝出口的方向走去。他从到达大厅坐电梯到出发大厅，寻到五号出口，出了大门，便给吴辉发了条短信。国际短信要两元人民币，但是比打电话应该便宜很多。他点了支烟，边吸边等。他烟还没抽完，就见一辆黑色小轿车开过来，吴辉探出脑袋，示意他上车。他急忙掐灭烟头，打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这么快？”他跟吴辉打了声招呼，随即问道。
“我早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吴辉说道。
“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他感叹似的说道。
“是啊，不容易啊。”吴辉说道，“我带你去吃个自助餐，聊聊天，就要回来了。”
“嗯。时间有些紧迫。”
“还好还好。”
他们很快到了一家餐馆，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自助餐每人十五加元，却十分丰盛，大龙虾、大螃蟹、大虾、三文鱼，都特别新鲜，牛排、糕点、色拉、各种水果、咖啡、各种饮料，乐隆吃了喝了个大饱。
“你们公司很不错啊，还有机会出国。”吴辉说道。
“还好吧，其实机会也不多，工资也不高。”乐隆说道。
“你是从部队转业后就到的这家公司？”
“是啊。”
“怎么联系上的？”
“这家公司当时在我们部队有一个项目。”
“哦，我说呢。还是要靠关系啊，国内都这样。”
“多少有一些吧。国外呢？不是这样？”乐隆问道。
吴辉摆了摆手，表示完全不同的意思，说道：“这里完全靠自己。没有人能帮上你。”
“这边生活应该是比国内强多了，环境好、空气好、食品安全、人又少。”乐隆说道。
“你说的这些都没错。可是，挣钱也很不容易。”
“是吗？不是工作很稳定吗？”
“谁说的？”
“我这次在厂家见到一个中国人，他在公司做开发，工作很稳定啊。”
“他是什么学历？在哪上的学？”
“他硕士博士都是在加拿大上的。”
“我猜就是。不像我，在国内工作了那么多年，再移民过来的，没有再在这边读书，国内的大学文凭这边基本不认，所以要去打工就不容易了。”
“可是你当时已经在国内挣了很多钱啊。”
“再多，到了这边也就那么回事，不挣钱肯定是不行的。我刚来的时候，在工厂当过工人，那可是累坏了，一天十个小时，坐的地方都没有，一直干着活。”
“啊？不是八个小时吗？”
“工人是十个小时，不过是工作四天，休息三天。”
“我们身体不如人家，这样肯定吃不消的。”
“是啊，后来我就不干了。可是找办公室的工作人家都是要看文凭的，他们只认加拿大或者别的西方国家毕业的文凭，逼得我没办法，只好壮着胆子花钱办了个小公司。那时候，钱花花地往外流，真是心疼啊。”
“你当时就挣了那么多钱，在国内应该可以过得很舒服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啊，出国之前，国内的业务早就关闭了，再回去就没有机会了。再说好不容易出来，总得在这边找机会，不可能再回去了。”
“那倒是。”
“公司初创的时候，我出去搞推销，受了不少白眼。有一次，人家把我当成流浪汉、闯入者赶出来了。”
“没想到出国还受这么大的苦。”
“是啊，这些苦，平时都没处诉说，只能往肚子里吞。不过，现在总算是熬过来了。你呢？家都搬到上海了吗？在上海买了房子吗？”
“家都搬到上海了。在上海贷款买了个小房子。”
“那还不错。买车没有？”
“没有，每个月工资还了贷款就差不多了，哪还有钱买车？再说，上海上个牌照都要三万多。”
“也是啊。在国内，有了车才是生活富裕的象征。可是在这里，车算不了什么，完全是个交通工具。”
“我们厂家的那个工程师，说在这里什么都好，就是难以融入外国人的社会。”
“这是肯定的。他还有融入的这个想法，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那是不是有时会感到寂寞？”乐隆问道。
“怎么说呢，其实在国内还不是下了班回家？和朋友聚会的时候能有多少？这只是一种感觉，只是距离远了而已。”
“倒也是，其实在国内，和朋友、同学也没有太多联系。”
吴辉点了点头，问道：“吴芳还有联系吗？”
“没有。”乐隆说道。
“听同学说，她一直在新加坡，生了两个孩子了。”吴辉说道。
“她体育很好，生孩子是小意思。”乐隆笑着说道。
吴辉也笑了，随后说道：“一直在新加坡的话，估计也只是生活好一点，发不了大财。她要是跟了我，到加拿大，也差不多啊。”
乐隆说道：“感情这东西，不是这么算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吴辉笑着说道。
“你有几个孩子？都多大了？”乐隆问道。
“哎。”吴辉叹气道，“我还没有小孩，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最大的遗憾。照理在这边生孩子养孩子都是很轻松的。”
“没想想办法？回国去看看中医？”
“办法都想尽了，就是怀不上，现在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这倒是挺遗憾的。”
“你孩子呢？上几年级？”
“开学了就该上三年级了。”
“在上海上学没问题？我听说在北京问题很大，哪怕是上小学。”
“上海上小学还好，估计初中也还好，毕竟是义务教育。可是上高中、考大学就难了，要办居住证才行。”
“那你的户口没有办到上海啊？”
“办户口不可能啊。”
“我有个同学是二班的，考上的第四军医大学，分配在重庆，他找了一个重庆姑娘结的婚，所以户口没有问题，看来他好聪明的。”
乐隆听了，有些不是滋味，这不是变相说我傻吗？可是，他又没法反驳吴辉。他想，吴辉是因为没有孩子，内心不平衡，才这么说的，是值得同情和原谅的。
“别说户口了，居住证都很难办。”乐隆说道。
“居住证有什么难办的？”
“办证要很多条件，我现在还没时间去琢磨。”
“估计也是还没那么紧迫吧？”
“是啊，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没想移民？加拿大这边孩子上学一点问题都没有，到时候上大学也没什么问题。二班的张宏伟，据说也已经登陆加拿大了，说是完全为了孩子上学。”
“登陆”？乐隆被这个词语刺痛了一下，难道我们国内的都是在水里游？难道我们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即使是，被别人这么说，怎么也不是滋味。看来，考虑到现实问题，吴辉的优越感还是挺强的。
“没想，没有钱。再说，年龄也偏大了，移民过来找不到工作的。”
“这边工作倒是有的，只要肯吃苦。”
乐隆想，我身体不是多强壮，过来干体力活肯定是不行的。吴辉认识二班好多同学？乐隆于是问他道：“二班有个同学，叫刘安，你不认识吧？”乐隆估计他认识的别的班的同学应该都是县城的，农村来的估计不会认识，不过他没准能想办法通过其他同学联系到刘安。
“刘安？不认识，没听说过。”
“他是我小时候玩得好的朋友，也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你认识二班那么多同学，能帮我打听打听他的联系方式吗？”
“好的，我帮你打听打听。只要他没有跟所有同学断了联系，我估计都能打听出来。”
“这么厉害？”乐隆惊讶道，“那你应该很容易打听到吴芳的联系方式啊。”
“联系方式好打听啊，可是打听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也是啊，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乐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快两点了，于是又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吴辉开着车，很快就到了机场出发大厅门口。车停稳后，乐隆跟他说再见，说不用下车了。吴辉还是下了车，转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取出几盒印有红色的枫叶的盒子，找出一个塑料袋，将几个盒子装进去，递给乐隆，说道：“这是几盒人参，我们这里的特产，品质是很好的，比国内的要好得多。”
乐隆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来又没给你带什么东西，你请我吃饭，还送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行？”
“这有什么？”吴辉说道，“你下次来，就在我家住几天，我带你去钓鱼。这里的鱼特别鲜美，很多鱼都是你没有见过的。我还带你到尼亚加拉大瀑布去玩。”
“好啊！”乐隆说着，可是心里想的是，估计再来的机会不多。“你回国经过上海吧？到了上海我来请你。”
“我以前都是从北京走，也可以走上海的。下次一定去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