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我打了一辈子的破铜烂铁，寿元将近，能再瞧一眼自己昔年炼制的法器，嘿嘿，也挺满足的了。”
老先生笑了，但说的话却很卑微。
陆青岩下意识地运起谛灵决，老人体内残余的灵力，甚至不足炼气二层的水准。
炼气期的修士，寿元并不会增加多少，即便是炼气境大圆满的修士，一百五十载已经相当长寿，如此看来，老先生的确时日无多。
“恨缺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剑，不过，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先生请说。”
“日后你要换了更好的剑器，就找个小山包，好生把它葬了。即便派不上什么用场，你能在那么多的法器之中选中它，也算是……”
“呵呵……缘分一场罢。”
……
陆青岩站在伯湫居处外，伫立良久。
“看样子，老先生并不知晓恨缺剑有了剑灵一事……”
他多次提到有关恨缺剑的特殊之处，老先生的回答都是驴唇不对马嘴，即便他极力夸赞，伯湫前辈也只是觉得他在说些客套话而已。
“嘿咻！”
这时候，童小枣从剑匣里冒了出来，在剑匣中的无名世界之外，她的体格，也就一个拳头大小。
“剑器之灵，大多都是被铸造者或是使用者的情绪所浸染，时日一久，便悄无声息的诞生灵智，其主人不知晓，也再正常不过。”
她挂在剑匣顶端，伸出一根小指头，认认真真地给陆青岩科普剑器灵智的知识。
“情绪……”
“伯湫前辈的情绪，是什么？”
太多了。
看不起自己的悲哀，无法完成心愿的遗憾，碌碌半生，寿元将尽，却一无所成的懊悔。
他还记得剑匣中有关恨缺的那个场景。
伯湫坐于漫天大雪之中，孤寂地饮酒，毫无征兆地悲怆哭喊。
悲哀，遗憾，懊悔，仿佛全都化作了一口苦酒，咽下喉咙，吐出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我以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陆青岩心中想着。
也许卡在某一处瓶颈，百年千年不得突破，最后郁郁而终，修者界中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兴许这就是自己的结局。
“先回去吧。”
陆青岩叹一口气，顺着胡同小巷向外走。
来时是清晨，天刚蒙蒙亮，所以才没有什么人。而此刻已经日上三竿，烂铁胡同里，渐渐多出了不少人声。
他从一条条巷子走过，所有声响都清清楚楚地收入耳朵里。
“……”
“喏，刚才走过去那小子，今天早晨来找伯湫。”
“怎么？这老东西还有亲戚认得他？”
“不像，说是来向他请教炼器……”
“哈哈……多新鲜，找人请教能找着个一辈子炼制一把法器的老废物请教，真是吃饱了撑得慌……”
“……”
讥讽戏谑的话语，毫不掩饰他们对伯湫的不屑一顾。
陆青岩走过一面青石围墙，脚步逐渐放缓。
即便没有伸手触摸，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无名剑匣中的恨缺剑，正在微微颤抖。
“……”
“童小枣，你说的那个太阿剑渊，在什么地方？”
“在剑界北……不过主人，在那里修炼剑元，比之寻常可要慢不少。”
“无妨，反正眼下恨缺剑灵，还无法诞生剑气。再者说，总比我之前，傻乎乎地用灵力凝聚剑元，要快的多吧。”
童小枣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他坚定不移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乖巧地钻回了剑匣之中。
陆青岩独自回到了洞府中，神念一动，便进入了匣中世界。
剑界。
这便是此处匣中世界的名讳，而童小枣，便是这方剑匣的器灵。
然而或许是在巨大冰棱之中沉睡的太久太久，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有关剑匣的大部分信息。
剑匣出自谁人之手，原主人是谁，为何会沦为最初那副焦黑木盒的样子，她全然不记得。
甚至连剑匣叫什么名字，她都已经忘记。
不过好在她毕竟是器灵，还能知晓不少能帮得上忙的事。
比如要解开剑宫之中那些玉璧上的谜团，除了提升自己的灵力境界之外，还需要收集更多的有灵之剑。
譬如在桃花庄中所见过的吞魄邪剑。
“一直往北走，很快就能看见。”
在剑界之中，童小枣能有陆青岩一半高，蹦蹦跳跳地在前头带路。
远处传来的嗡嗡鸣响越来越大，翻过一座山头，陆青岩远远地望见了所谓的太阿剑渊。
自西面的天边，一道横跨整座剑界的巨大鸿沟，横于北面的天际线，一骑绝尘，往东而去，望不到尽头。
稍稍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巨大的瀑布落入深渊的回响，已经逐渐让他听不清别的声音。
“轰——”
陆青岩走至近处，鸿沟两侧，同样是连绵不绝的幽潭。
无穷无尽的潭水从深渊两岸飞流直下，可潭水却丝毫不见减少。
“吞魄邪剑被镇压在剑渊最下面，剑渊之水会逐渐洗去它的戾气，直至吞魄的戾气不会影响到你的心神。
在此过程之中，吞魄所诞生的剑气会悬于渊上，但不会留存太久……”
童小枣向陆青岩解释，她的声音直接从心底响起，却是没有被剑渊飞流的巨大轰鸣声影响。
“吞魄的剑气会被渊水削去大半，因此主人能用以凝聚剑元的剑气不多。”
“嗯。”
他点了点头，在潭边盘坐下来，安静地等待。
不多时，第一缕剑气从剑渊深处缓缓飘出。
陆青岩连忙运转那部无名剑经，气机锁定剑气，缓缓牵引着它向自己飘来。
随着剑气融入体内，丹田气海中的剑道之种如同久旱逢甘露，庞大的吸力将这道剑气迅速扭曲吸收。
随后是第二道……
第三道……
第四道……
……
过了不知多久，吸收了最后一道剑气，剑道之种完全充盈，逐渐开始变化，形成一柄小剑的雏形，这一幕，陆青岩太熟悉了。
良久，真正由剑气凝聚而成的本命剑元雏形，才真正展现在他的眼中。
可御使其杀敌，亦可随意收回体内，这才是本命剑元该有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