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我面前,没有俯身,甚至没有低头,只用目光向下方瞥视着,嘴角斜斜地牵动一下,幽幽地说:“有意思……”
“爸爸对你不好么?你过得不好么?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你得不到?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又恨又痛,咬紧牙问她。
“对,所有我想得到的东西,我都要得到。”她向AD看过去,打开镂空的宽手镯,拿出一片盖满印章的纸,丢给他,说:“立刻离开,拿去解约,你自由了。我不许你们再见面。”
AD捡起纸,从走廊的另一边走了。
我倚靠着墙壁,将头抵着膝盖,无力的说:
“既然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好好爱护他,要让他变成这样的人。”
“我爸爸喜欢我,所以逼我最喜欢的人娶一个神经病;所以逼我嫁给能帮他赢得竞选的泼皮无赖;
你爸爸喜欢你,所以他要让你的男友毁容残疾;让你离开喜欢的工作……我为什么不能摧毁我喜欢的小朋友,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是用来被摧毁的。
你看看他现在多漂亮,一个人只有灵魂破碎,才能由内而外散发独特的魅力。
我最喜欢所有人爱他又得不到他的样子。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得不到她们喜爱的东西,我就是要摧毁她们最宝贵的人。”
“你病了,你疯了。”
“对,我就是病了,就是疯了。我就是在等待你知道的一刻。等啊等啊,我好失望,我好失望啊,像你这样愚蠢迟钝的女人,又怎么会敏感到能够发现身边的人如此痛苦地煎熬着!
我讨厌你。我的爸爸嫌弃我是一个女儿,可他却对你百般呵护;
你的爸爸明明残虐冷酷,却在你面前处处讨好,对你千恩万宠。
我缺的爱,都被你拿去了。
哈哈哈哈,你看看这个巨大的房子,它哪里是个家?
它是公主的城堡么?不,不,那是对你!对我来说,它是监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被捆绑在这里。
你看看,我的手提包是不是很相似?珠宝呢?这些裙子像不像?……太有意思了,它们那么像,那么乏味!
为什么我要拥有这些蠢货!这些蠢货对我有什么用!
是因为只有拥有它们,我才是女王么?我自己不配成为,只能依靠它们么去昭告天下么?
我想拿出我的诗歌,我的文章给人分享,有谁会停下来听我读一读?都说没有时间,可如果我拿出来钻石和高跟鞋,大家甚至可以抽出一下午时间办个派对慢慢看。
我也想像你一样跟我的爸爸、你的爸爸聊聊,也想他们投向我的目光有赞许。
可他们一个马上说,够了,赶时间要开会;一个塞钱让我去找朋友玩…
我要的谁也不能给,甚至连我自己也不能给。云慕海可以,我不需要他爱我;看着他,我就可以爱我自己。就觉得绝望的人生,还有指望。
所以我不能老,不能轻易放他自由,他走了,我会死。
……
至于你!你凭什么指责我,我不会向你索取,你也不能干涉我的选择。
你凭什么不能长大,凭什么不能痛苦。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
听她说完,我大声告诉她:
“我跟你不一样!真实的我不是我原本的样子,是我选择成为的样子!”
我看到她的红唇皓齿,她的弯眉深眸,她的柔媚指甲……才知道,我梦里那华丽空虚,永远不老的吸血鬼,不是我自己,是她。
“你很快会是。太有意思了,想到你也会有长大的一天,我一直觉得你是不是发育迟缓,原来是因为过得太好了,你不需要成长。”
那扇门打开了,爸爸跑了进来,他推倒眼前的女人,把我扶起来。
“安晴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女儿哪里得罪你了!如果不是看到她从你肚子出来,谁能相信你是亲妈!”
“好玩,今天好玩~”她向美侬堡地库的方向缓缓走去了。
“爸爸,你知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我以为我已经到了地狱。这里就是地狱。
他不说话。
“爸爸,我们家的人是魔鬼转世么?你说话啊,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什么不救救妈妈,你为什么不好好爱她,你为什么纵容她走到这一步?你说话,你说话呀,你根本就不爱妈妈,你只爱外公帮你赚的钱,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闭嘴!”
爸爸反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跑向了美侬堡的另一边。
我也不知道我跑去了哪里,只要不是美侬堡,哪里都好。
我从这恐怖的地宫跑向了另一边,推开门的时候,我知道是丽莎和陈姨的玉壶山庄,这两个地库连接着那个地狱,那个穷奢极欲的地狱。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可以喷出团团烈火,将那里燃烧殆尽。
我向楼上跑去,在楼梯上遇到了丽莎姐,她立刻伸手拉住我手腕,上下打量一下,说:“你从美侬堡过来的?哈哈哈,终于开窍了,欢迎~~”
“走开!别碰我!”我甩掉她的手,她从后面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按在墙上,说:“装什么纯情玉女,我最恨你这种假装无辜的乖乖女!”
我使劲推开她,跑上楼,跑出玉壶山庄,外面大雨倾盆,林渊拿着伞在大门外站着,浑身都湿透了。
我跑向他,他将拐丢下,一只手给我支伞,一只手抱住我。
我将伞夺过来,狠狠丢在地上,再狠狠搂住他亲吻他。
为什么来芙蓉岛啊,为什么这么傻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你是我用全世界的崩塌换回来的么………
他推开我,大喊着:“傻丫头,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回家。”
远处爸爸、琴姨拿着伞追过来,亮叔也开着车过来了。
我将伞捡起来塞到林渊手上,说:“等着我……”
我不理他们,拼了命向布朗大宅跑,快点,这一段漫长的路途。
回家,回我们两个干干净净的家。
我把车开出来,接上林渊,回了天际一号。
他将大浴缸的水调得热热的,我弯着身子,双手环抱着腿,就这样憋着气浸在里面。
我知道自己会好好珍惜和爱护身边的人,他也会这样对我。
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东西,不是用来被摧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