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安父去世后,已经过了月余。
春风已经不再清凉,而是变得舒适宜人。
很多鲜花也已经由绽放变得败落,很多人仿佛也像鲜花一样,悄然变了。
对小蝶的隐瞒也已经被揭开。
小蝶知晓之后,病情骤然加重,心中塞满了仇恨,似乎此仇不报,此生再无其他。
北镇云家小院内,依旧摆满了竹篾,蔑上药材依旧满满当当。
一个老者,站在院中,佝着腰,翻动着药材,似乎是想趁着此时阳光强烈,让药材能更快晒干。
院中有三人衣物在晾晒,此时院中却只有一人,另外两个呢?
两篷罂粟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透过罂粟之后的窗户,向内看去,两间房内,依旧空无一人。
那个清新俊逸的男孩和那个闭月羞花的女孩呢?
此时,山林之中,一箭之径的湖泊边缘,站着一对少男少女,正是云川、安小蝶。
云川站在卵石滩上,环顾四周,周围似乎仍旧和上次初来之时别无二致。
清澈的湖泊,浅滩的游鱼,湖岸的卵石,金黄的草木,拱卫的大树,仍旧和初来之时一模一样。
走近当时冥想之时的草木从间,细细打量。
金黄的草木仍旧在慢慢地吐纳,收纳周围的灵气,然后输向根部,细细看去,一根根金色细线沿着脉络缓缓流动。
这些草木和初次来时相比,似乎长高了些许,而且上次冥想站立附近的草木,似乎比旁边的都要高一些。
云川站在草木之间,闭目凝神,极力催发感知,范围仍旧仅限在五步之内。
云川试了试吸收灵气,灵气缓慢进入经脉,周天之后,在丹田去九存一,化出一滴细小的灵气水滴,此时丹田内,只有数滴水滴,看着空空落落。
灵气周身弥漫,缓慢蕴养着经脉,刺激着皮肉,浑身散发着阵阵酥麻,仿佛再遇久不见的灵气是个幸事,全身都透露着愉悦,云川在不知不觉间,沉入其中。
女孩安静的侧身屈坐在一块石头上,双腿自然弯曲,手扶腿上,充满依赖的看着站在金黄色草木丛中的少年。
少年说带她来看山林中的仙境,她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走出悲伤和仇恨,但是她也知道,逼杀父亲的人是仙门修士,自己无能为力。
除了暗自悲伤,报仇想都不敢想,也许只能选择将仇恨深埋心底?
云川虽然也像是修士,但他生性淡然,与世无争,女孩也不想让他置身险地,她只想云川能够永远君子如水,清风霁月。
逼杀父亲的修士可恨、可恶,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利欲熏心,为了一株雪莲,不但劫杀母亲,更是将母亲整个家族灭门,如今又再逼死了父亲,如此大仇,自己却无能为力!
云川仍旧沉浸在凝神吐纳中。
霎时!片刻之间!云川发现自己的吐纳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一点!
睁眼看去,却发现少女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立于身前,双手环抱在自己腰间,侧脸贴在自己胸膛,一丝凉意透过衣裳,传入心口。
可能是感受到少年的注视,女孩拱着脑袋,抱得更紧,不想抬头,不想让少年看到自己梨花带雨的样子。
云川看着女孩的发丝,默默的轻拍了拍女孩的脊背。
她肯定又在想父亲,从小相依相伴的父亲突然被杀,熟悉的亲人已经全部不在人世,仿佛世间只余她一人孤苦无依。自己可能算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逝者已逝,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整天为了他哭哭啼啼。”云川尽可能的轻柔地说到。
女孩依然将头埋在少年怀里,带着哭腔,瓮声瓮气的说道:“母亲走了,父亲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说完,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少年的胸前已经湿了一片。
少年揉着女孩的脑袋,柔声说道:“你还有我,还有伯伯,我们都是你亲人。”
女孩依旧埋着头,过了一会才仰起头,眉头紧蹙,茫然的问道:“他们为了一株雪莲,杀了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将我母亲的家族灭门,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会帮你报仇的,就算他们是修士也不行,但不是现在,现在就算找到他们,也打不过他们的。”少年轻抱着女孩,似乎想用身上的温暖赶走少女心中的阴霾。
“我想报仇。”女孩只剩喃喃。
“嗯,我帮你。”
“我不想你帮。”安小蝶抬起头,满脸认真地对着云川说道。
“我帮你,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女孩又紧抱着云川,埋着头,带着哭腔细细说道:“我不想你有危险……我想让你带我去看水仙花,想等我们栽的罂粟花开,想再和你去赏花……”
“小蝶,乖。”云川宠溺的抱了抱女孩。
自己天生修士,安伯伯也建议自己去拜师学艺,而且小蝶大仇待报,再者,可以去看看,修士,是不是都那么冷血无情,利欲熏心。
而且若自己能学有所成,那对小蝶、对自己都有好处。
“我们去拜师学艺,等学成之后再去报仇。好吗?”云川提了个建议。
“你不能去!我怕你会有危险……”女孩松开怀抱的双手,焦急的说道。
“没事的,我天赋异禀呢。”云川轻笑着继续说道:“安伯伯要我照顾好你,你天天哭哭啼啼,我要怎么向他交代?”
女孩喏喏嘴角,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顿顿说道:“我只剩下你和伯伯了,你们不能再离开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云川听着女孩依旧心怀自己的话语,感到无奈又欣慰。
一个温柔、善良、美丽的姑娘,曾经笑颜如花,如今却整日以泪洗面。
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至少她心中还有着温暖,至少她身旁还有着自己。
夜幕悄然而至,明月高悬,星光璀璨,一阵晚风吹过,几片树叶被吹离了树梢,一路飘飘摇摇,飘向远方,不知落在了何处。
北镇边缘,云家小院内,沧桑老父静立院中,手扶晒药竹床,佝偻着腰,抬头望月,眼中净是悲伤怀念。
小儿尚未成家,便要远行,老友已逝,终前托孤,独留幼女,女孩知书达礼,花容月貌,本应与小儿良配,奈何命运多舛……
哎~
老父一声长叹,这一叹似乎带走了老父全身的精力,弯曲的腰看着显得更加佝偻,本就苍老的身影看着更是悲凉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