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又到,黑龙峰上的槐林却如往年春天一般,毫未展露绿意,风隐日升之前便踏上了去黑龙峰的路,待走至半程,太阳初升,阳光透过黑龙峰上棵棵苍遒有力的槐树,洒在山坡上,深色的槐树皮被金色的光照着,倒显得愈加黝黑深沉,风隐深吸一口晨间山气,顿感五脏俱清,然后加快脚步。
穿过山上槐林来到净心潭边,风隐先静坐入定,引水元之力在体内缓缓游走三巡,忽然想起几日前凌波仙才教的那式“万顷雪光”,当真壮观,不由得技痒难耐,于是站起身来想要一试。哪知才运力而起,就听得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风隐忙敛起水元之力,回身看去,却是卿凤鸣,脸上甚是焦急,风隐迎上前去,说道:“凤鸣师姐,有何急事吗?”
卿凤鸣站定身子,对风隐说道:“师父让我带你,去光正殿,她和凌波仙师伯已先行去了。你快随我走吧。”
风隐一脸狐疑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卿凤鸣道:“我也不知,只是看到师父她们是和乙归道人身边的冷泉师兄一起走的,想是乙归掌门有急事吧,不多说了,你抓紧我,我带你去。”说罢左手伸入风隐的右胁之下,风隐只觉身子一轻竟已被卿凤鸣凌空托起,直向光正殿方向疾驰而去。
风隐的水元三相修炼尚未成火候,只见过几次师兄师姐能凌空飞起,潇洒飘逸,煞是羡慕,如今还是第一次凌空而行,心神激荡,脸上虽有冷风扑面但却因兴奋而有些滚烫。卿凤鸣带着风隐却丝毫不见费力,每当二人有下坠之势,卿凤鸣便默运水元,脚下一道晶莹冰柱为她借力,二人便又倏地腾空而起。未及盏茶功夫,卿凤鸣便将风隐带至光正殿前广场上,二人落地一霎,风隐的心仿佛才落回至胸腔,走在路上都觉轻飘飘的。
二人行至光正殿门前,卿凤鸣看到冷泉站在那里,于是上前问道:“冷泉师兄,天无霞师父让我将风隐带来。”
冷泉一脸英气,身材挺拔,深受乙归道人器重,木元道法更是乙归道人亲传。他知道殿内乙归道人和五位长老、凌波仙在商议什么,于是默默打量风隐良久,才开口说道:“掌门和几位长老在商议事情,你们先在此等候。”
三人站在原地半晌,却仍未等到被召唤,卿凤鸣干咳了一声,问道:“冷泉师兄,不知殿内在商议何事?”
冷泉瞧了她一眼,轻轻道:“你难道不知,这位风师弟刚入山门时,天无霞长老和修罗尽长老有一个两年之约吗?”
风隐闻言心中一动,两年前光正殿中情形历历在目,近日凌波仙传授道法愈深,自己沉迷于“万顷雪光”的修炼,竟忘记了此事,看来修罗尽长老还没忘了自己。
卿凤鸣自然知道此事,算来风隐这个师弟确实已在黑龙峰修炼两年,未曾想岁月流逝如此之快,二人虽已相识,却也仅限于相识,相知未深,想到此处卿凤鸣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了感慨,良久才道:“哦,原来如此。”不经意间瞥向风隐,也不知风隐心中在思索何事。
冷泉没想到自己回答后,那两人竟都没了后话,也是十分疑惑,他对修罗尽长老口中这个“火元之身”的师弟倒也有几分好奇,待要开口时,光正殿的门“呀——”的一声开了,天无霞长老面色略红,见到风隐略一顿,开口道:“风隐,你进来。”
风隐随天无霞走进光正殿中,乙归道人和几位长老及凌波仙都望了过来,修罗尽的眼神异常激动,风隐一边拘谨却也一边兴奋了起来。
修罗尽还未等风隐走到近前,便叫道:“风隐……”
乙归道人忙走上前道:“风隐。”略迟疑了片刻才又道:“听天无霞长老说,你修炼水元之法颇有成效?”
风隐回道:“弟子愚钝,幸得天无霞长老和凌波仙师伯悉心教导,于水元道法只能说是堪堪入门,不敢说有什么成效。”
乙归道人点点头,又问道:“你已修道两年,可想过,自己究竟为何修道?”
风隐思忖片刻,说道:“弟子未曾细想,但修道之人,为有能者,有能者当以天下正义为毕生追求,弟子虽力量有限,但也愿为之倾尽毕生之力。”
修罗尽听后显然极为赞同,不觉“嗯”了一声。
乙归道人颔首笑道:“你能有此决心自是好的,但无界峰创派几百年来,培养的弟子岂止千万,能为天下正义而穷其一生的也不过十之一,甚至百之一,许多得到大成之人最终还是选择回归平凡,为自己和家人而活,今日为师想告诉你的是,不论今后你修为如何,为人正义正直是第一等重要之事,如你有心有志,才考虑为天下正义而尽心尽力,你明白了吗?”
风隐内心自是感激不已,从小被父亲要求强健体魄以为入无界峰修道而努力,父亲一向的教导是为家族之兴旺、天下之大道而修炼道法,却从未说过要经修炼而成为一个正义正直之人,乙归道人这番话不得不让他内心震动,风隐抬眼看向乙归道人,答道:“弟子定会牢记师命。”
乙归道人这才把适才殿内商议的结果告知他:“你应该记得两年之前,我和几位长老在这殿内有一约定,如今两年之期已到,修罗尽长老希望你去赤焰峰随他主修火元道法,你体质乃天生火元之身,是主修火元道法的不二人选,无界峰只有当初创派祖师日升子是火元之身,后来几百年虽遇到过可以主修火元的弟子,但天然火元体质却从未见过,因此我等不知火元之身如若仅修火元道法是利还是弊。有此顾虑,我当初才让天无霞长老授你水元之法,是希望水元修炼讲求的心境自然能让你将来火元之力自如掌控,但......修炼火元是为心火导引之法,一味追求极致,恐怕还是会让你体内火元有破坏之力,故此......你以后随其他弟子一同轮回修炼五元道法,其余时间修罗尽长老希望你能修炼火元道法,你自己觉得如何?”
风隐心想这样一来无非就是自己辛苦些,如果火元道法上能再快些,能超越根基深厚的栗兴也未可知,于是欣然答道:“弟子听从各位师父安排。”
修罗尽当下就要拉着风隐走,喜道:“今日水元修炼也该结束了,风隐你这就跟我去赤焰峰吧。”
风隐心中一凛,面有难色,望向天无霞和凌波仙,凌波仙笑着上前说道:“修罗尽师兄如此喜爱风隐自是好的。风隐,你与修罗尽师兄修行火元道法时,切记缓行,莫要急躁,以我水元疏导之法防心火失控。”
殿中天无霞和凌波仙又吩咐了许久才让修罗尽带走了风隐,好在乙归道人命风隐轮回修炼五元,如若火元修炼有不当之处,也可及时发现纠正,天无霞和凌波仙想到此处才稍稍放心。
修罗尽本欲将风隐带至赤焰峰,中途迟疑片刻却折向山脚,走向了伏龙渊。
风隐紧随其后,慢慢靠近伏龙渊时,心中不免回想起初入无界峰时,那条曾钻入自己身体邪恶的紫色火蛇,越靠近伏龙渊洞口风隐越觉得心中似有火焰欲喷薄而出,浑身燥热难安,仿佛那火蛇还在身体里一般。修罗尽望着洞口若隐若现的封印道法,兴奋的说道:“风隐,你可知火元道法修炼的至高境界是什么?”
风隐摇摇头,体内已有隐隐灼热感,修罗尽不待风隐回答,又道:“你可知这伏龙渊中封印的又是何物?”
风隐仍是摇头,对修罗尽此番问题都大有疑惑,修罗尽长叹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风隐解释的说道:“为师修炼火元道法近五十载,火元修为天下应无人可匹敌,可这伏龙渊中的紫色火焰为师却是可望不可及,据说这火焰有焚天煮海的威力,唤作“修罗之火”,天下无人可掌控。”
风隐大惊,他本以为这伏龙渊困的是什么邪灵妖物,可听修罗尽长老这样描述,又仿佛是火元修炼追求的无人之境,心中疑惑更甚,但体内不明之火却也升腾起来,似要冲破肌肤,脱体而出。
修罗尽越讲越兴奋,继续道:“但这修罗之火最初也是人修炼得到,在人体之外生长壮大,才成了如今这燎原之势。”
风隐听修罗尽如此解释,心中大骇,脸色也变了变,终于开口问道:“是谁,竟能把这等......这等威力叵测的火焰练出?”
修罗尽抬眼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当年创派祖师,日升子。他也是火元之身,不仅侠者仁心,而且天赋异禀,修罗之火便是从他手里渐成如今之势,可自他之后,这修罗之火再无人能控制,在地下绵延开来,据说伏龙渊并不是修罗之火的唯一出口,许多修炼火元道法不慎而入魔之人都在苦苦寻觅修罗之火的其他出口。无界峰下虽有伏龙渊这一最便捷的出口,但因无人能克这火,只好一直想办法将其封印。先师轩辕子包括前几代掌门一直都盼着有一个异人降世,将来修道有成,或克此火或用此火......”说到此处,修罗尽双眼放光,回身看着风隐道:“如今,这个人出现了,就是你,风隐。火元之身既然能修炼次火,应该也可利用此火,所以我和掌门对你都有厚望,将来你火元修为必在我之上,这修罗之火一定可以为你所用,到时候我无界峰火元道法宗师之位必然愈加稳固。我……我一定会对你要求非常之严苛,你要下常人十倍甚至百倍之辛苦,你……你能接受吧?”说到最后修罗尽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风隐身体突然像着火一般,脑中一股股热浪直往上涌,思绪难以厘清,只强答道:“弟子……弟子明......白…...”话未讲完,只觉身体内爆炸了一般,脑袋像是在空中飞了起来又重重摔落在地上,再也没了知觉。
伏龙渊中响起一声厉啸,划破了无界峰上空,修罗尽这才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几分,看到风隐晕倒在地,他急忙去扶,修罗尽手刚伸到风隐身下,耳后却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他手拍地面借力向一旁闪去,一团火焰砸在他身后地上,修罗尽堪堪避过。只见人影晃动,地上的风隐已被人掠走,修罗尽大吼一声:“你是何人?站住!”晃身追上前去。
那人既不回话也不再出手,几个纵跃就拉开了距离,速度奇快,而且对伏龙渊附近地形甚是熟悉,专在巨石峡谷间跳窜,带着个人竟能将修罗尽甩在身后,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修罗尽失了那人踪迹,只得跃向高处眺望,但低处除了山石和几许草木,哪还有人影,转了几个高点,都未能发现蛛丝马迹,他心内甚是焦急,大吼了一声:“风隐——”
确认无法再追回,修罗尽只得转身飞向无界峰方向,就在他转身一霎间,眼角余光却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回头正欲出手,那来人又转身跃向山谷,风隐却不在他手上,修罗尽只好又追了上去,那人影跃到谷中后站在一处青石旁,修罗尽急忙止步,疑是有诈。那人突然出手,一团红色火焰在修罗尽面前弹跳起来轰然炸开,修罗尽闪身避开,却见那人转身又逃了去,修罗尽正欲去追,看到那青石旁躺着一个人,正是风隐。
修罗尽眉头紧蹙,疑心骤起,缓缓靠近风隐,只见风隐双眼紧闭,还是在昏迷中,修罗尽又站在青石上方环顾四周,确认无虞后这才飘身而下,扶起风隐,探了探风隐脉息,却发现风隐身体热得厉害,他只好原地坐好,以水元道法为其疏导体内火元,好在那火元之力已是颓势,盏茶工夫便归心趋稳,风隐身体的温度也慢慢恢复正常。
修罗尽许久未见风隐转醒,转念一想,只好将风隐带去无界峰下的桑柘之地,他想到岳阳风清精通医术,应该能瞧得出风隐是什么原因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