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日,归鸟回巢,夜幕逐渐笼罩在小镇上空。
斜阳下,少年肩挑竹竿,手中拎着两条鲫鱼大大咧咧的行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脚踏青石砖块,步履稳健。
陈蛰心情大好,只因今晚的晚餐有了着落,不用再饿肚子了。白天的时候,他可是就喝过一碗稀粥,能够挺住实数不易。
叮叮当当!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打铁声。
他的脚步在一间铁匠铺前停住了,目光沿着铺子里面望去,正有一名赤膊的壮硕汉子在火炉前兢兢业业,一手拿着铁钳固定铁器,另一只手挥舞大锤,砰砰怒敲,大臂上一根根青筋如蚯蚓一般暴起,力量之大竟隐隐在地面上蔓延出一道道震动。
中年汉子身上虽然挥汗如雨,但是神情严肃一丝不苟,手中抡起铁锤不知疲倦的敲打着工作台上的一把剑胚,旁边的炉子中火光四溅,在这名铁匠眼中对于每一把铁器都充满了莫名的火焰。
千锤百炼方能锻造出一把锋利坚韧的上等铁器。
陈蛰停下脚步遥遥凝望这位中年汉子,神情陷入沉思,当初他想在金虎大叔的铁匠铺里面充当一个杂役学徒,可惜身板羸弱,毫无缚鸡之力,根本拿不动那些矿石,就连一把铁剑提起来都费劲,可想而知绝对是没人会要他的。
呼呼——
屋内炉火正旺,相隔数十米迎面居然吹来一股热浪,熏得陈蛰脸颊滚烫。
七月的金桥镇本就是一年之中最为火热的一个月,没有清风,只有处处令人烦躁的酷热。
“诶……”
陈蛰最后一眼望向屋内感慨了一声,便是惋惜的低着头走开了。
小镇上的人也是清贫的可怜,真正能够赚到钱的工作不多,大多数都是勉强度日的小本生意,小买卖,能够维持生计就算不错了。
——
狭窄的泥巷子里,是小镇最为衰败不堪的地方。
荒草稀疏,鸟不拉屎。四周的茅屋破破烂烂,断壁残垣,破败景象随处可见。
陈蛰拎着鱼往家中走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手中的那两条鲫鱼给烤了吃了。
噼里啪啦……
耳边忽然传来几声碎响声。
“什么声音?”他低头喃喃自语。
拐角经过一家邻居门前,陈蛰这才知道隔壁的邻居大叔和他老婆又一次为了一些小矛盾闹起来了。
“诶!还是躲远点的好!”陈蛰十分伤脑筋,原本贴着这一侧的墙走,现在还要绕道走,真是弱小又卑微啊。
想当初他上门劝架不成反被骂得狗血淋头,关键这两个人似乎早有合计,谁劝架就骂谁,两人蛮不讲理的性格如出一辙,果真是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啊!事后两夫妻还会为此乐在其中,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
“啊啊……”宛若杀猪般的哀嚎声响起,
陈蛰都已经贴着最外侧的墙壁绕道走了,不曾想一道肥硕的黑影从茅屋里面飞了出来,
砰!
黑影落下,一阵尘土飞扬。
屋内又想起了一道厉吼声:“海天涯你给老娘滚,以后都别回来!”
吼声如雷贯耳,整座茅草屋都要被掀塌掉了。
这动静,愣是将陈蛰吓得站在墙沿上没再敢动弹一下。
“哎呦~~~”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扑在地上,满脸的乌青,显然是经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斗争,他按着腰间不停的咒骂:“该死的婆娘,我的老腰都快被弄断了……”
“咕噜——”
陈蛰的咽喉声音不大,倒是打断了海天涯嘴中的碎碎念。
他一抬头瞧见身前站着人,便是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悻悻然笑道:“原来是大陈子啊!”
“海大叔你这是……又被李大娘给打了?”陈蛰盯着海天涯的一只熊猫眼不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怎么可能!”海天涯顿时挺起大腹便便的肚子一口否决道。
“嘶~~~”
牵动伤口,猛吸一口凉气,他侧过脸揉了揉眼眶的淤青笑道:“这伤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得!”
“那行,海大叔我先回家了。”陈蛰说完就提起鱼竿往家中走去。
海天涯从身后看见陈蛰提着两条鲫鱼向家中走去,脑海里又回想起刚才那李婆娘的凶狠模样,不经倒退两步,浑身一颤,接着嘴角又一喜,三两步跟上陈蛰,叫住他道:“大陈子,你等等我啊!”
……
黑夜笼罩,茅屋外篝火通明。
一胖一瘦两人围坐在石头砌成的火碓边上翻烤着自己手中的鲫鱼。
“海大叔你不会是真怕老婆所以不敢回家吧!”陈蛰手握木棒,一脸打趣的问道。
“咳咳!你小子光棍一个也敢调侃我?等到你什么时候真娶了媳妇儿再来嘲讽我吧!”
海天涯脸色顿时唰的臊红了起来,这件事事关男人的颜面,他又怎么会轻易就承认呢,打死他也不会承认的。
“世上婆娘千千万,也不及我家的一分好……”
“好香啊!”
一转眼,海天涯将刚才的窘迫抛之脑后,抬起胳膊把烤好的鲫鱼放到嘴边,轻轻嗅动鼻子,喷香四溢。
一口十分猴急的咬下去,接下来就无比的后悔。
“烫烫烫!”他吐着烫得红滚滚的舌头,囧态百出。
陈蛰见状,止不住的大笑道:“大叔,一条鱼而已,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海天涯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陈蛰,独自埋头狼吞虎咽的吃起鲫鱼肉来。
当陈蛰把鲫鱼烤至两面焦黄,小心翼翼的从身上取出一袋料包,撒上一点盐巴和胡椒面,味道自然而然好的不用话说。
“你小子有佐料也不早说!”海天涯一把抢过陈蛰手中的料包还不等他反应就将所有的佐料全部洒在了自己的鱼肉上。
“……”陈蛰默然摇头,心中升起一丝的淡淡的忧伤,那一小包东西可是他费了千辛万苦才跟着药铺子的佟掌柜要来的。
自己每一次都舍不得用多,现在好了,人家一下子给倒完了。
嘎嘣嘎嘣的脆响!
陈蛰陡然转头奇怪的看向海天涯,发现他满嘴咀嚼着骨头,吃鱼不吐鱼骨头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惊声指着海天涯喊道:“大叔你……?”
“……连骨头都吃啊!”
海天涯不以为意,嘴里越嚼越带劲:“说了你也不懂,骨头里面蕴含丰富的钙物质能够加固骨骼硬度。”
也不知是不是陈蛰的错觉,他似乎看到海天涯的身上散发出一道银白的骨光,那光芒仅仅是一眨眼就转瞬即逝。
待到两人吃完鱼,陈蛰带着海天涯来到茅屋内,里面极其简陋,只有一张不大点的木床和几个陶瓷罐子。
屋内飘荡着一股酸臭味,当海天涯靠近过去,低头朝陶罐里面望去,才发现里面装着一些腌制的食物,那种发霉的味道几乎呛得他喘不上来气。
“咳咳……什么东西,都发霉了还留着?”他皱着鼻子拼命扇动身前的空气。
只见陈蛰在海天涯的目光中抱起地上的一个陶罐,爱惜有加的搂在怀里,笑道:“海大叔这个你就不懂了吧!这种腌菜,它越臭吃起来就要越香!”
“啥!??”
海天涯惊诧不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蛰刚才说的一番话有点超乎他的理解和想象。
没过多久,两人就挤在一张狭小的木床上面,转个身都费劲,倒是陈蛰呼吸匀缓,睡得十分的安然。
而海天涯心事重重的看向窗外,目光凝望着满天的星河,唏嘘悲凉:“星河斗转,岁月蹁跹,当初的不灭神宗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