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就连这难得的假期,都显得沉闷不已。
相约和许久不见的初中同学思颖一起骑车去逛街,路上却偶遇初中班主任去另外一所学校研学。初中时,我们和老班关系不错,现下又闲来无事,于是便说,要和他一起去研学。老班很爽快地同意我们跟他一起去,坐他的车。
到达那所学校门口时,两边繁茂的绿化,在这没有阳光的天气下,给了我一种阴恻恻的感觉。我紧跟在班主任身后,直到研学结束。
正要准备回去的时候,我们走出校门时遇见一个女老师,是班主任曾经的同事,也是曾经帮过思颖的恩人。之前思颖生病,又恰好碰上父母离异打官司的特殊时期,母亲带着她一时间拿不出钱,就是这位女老师为她进行募捐,帮她度过难关。她在这所学校要去另一所学校研学,但是过去很不方便,于是班主任便好心地把车借给了她,而我们我们三个人决定骑车回家。
我的车是从家里骑出来的,本来是后座上带着思颖的,可现在要堆放文件,只能让她自己扫一辆共享单车了。来的时候,一路把自行车放在班主任轿车的后备厢里,所以只有我不用扫车,而班主任和思颖各自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班主任说,小路更近些,回家也能更早些,于是我们没有走大路。
我们一路骑行,路过一片田野,奇怪的是明明夏天,这里却和秋天一样凋零荒芜,菜地里都是些枯黄的低矮杂草,而这里阳光却异常地强烈,仿佛和其他地方是两个世界。
田埂平坦,菜地坑洼,我从一个下坡冲进了田里,于是就一直走在田里。思颖跟在我的后面,一直在说那个女老师多么多么好,她多么多么喜欢她,感激她,而我留意周围的风景,所以听得漫不经心。
好几次,我都差点因为没看清楚路的走向,而差点摔倒。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菜地坑洼,可是当我每一次惊险地要摔倒时,自行车都会莫名其妙地又正了起来,一直摔不下去。
我沾沾自喜,还以为是因为我车技一流,于是便想转头和思颖炫耀。结果,偏过头时,却看见侧面在离我们二十多米的地方,有一棵高十来米的枯树,上面吊着一个皮肤干枯眼窝深陷头发稀疏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在风中摇曳。那么远的距离,我却感觉那张脸仿佛就像在眼前一样那么清晰。
我吓得一声尖叫,与此同时班主任叫我们:快点过来,田里怎么好走,别乱跑偏了路。我飞奔到班主任身边,指着树上吊死的尸体,惊恐得说不出话,班主任顺着看过去,也有点震惊,但是更多的是悲悯:这年头,竟然死了都没人收尸,这些人可真是够狠!班主任安慰我:尸体而已,没什么。于是我们继续骑车走。
过了一会儿,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班主任说他有点渴,想喝水,进去借点水喝。我们就一起去了。
这是一个农村的二楼平顶房,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有,但除了最左边门是关的,其他侧门和房门都是开的,房屋构造比较奇特,左边是关着门的房间,中间却是一个水池,水池竟然是倾斜的,左低右高,水质浑浊。右边是楼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楼道上,这屋子到处都亮堂堂的,除了中间的水池,昏暗不明。
屋里没有人,班主任说:就接点水喝一下,不动人家东西,主人回来应该不会生气。
我点点头没说话。
思颖在门外骑车转圈圈,不知怎的,却突然一把冲进屋里,不受控制地连人带车一起冲进水池里。
水池很深,我不会游泳,只能试探地伸出手想去拽她,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呼救,可是她落下去以后,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班主任听到我的呼救声,立马赶了过来,准备下水救她。而此时,浑浊的水却慢慢清澈,我看到她跪在水池中,低着头,面对着旁边一个毯子盖住的一个不知什么的物体,那毯子卷起来一个边,我从侧面去看,竟然是一个男人!头发根根向上直立,戴着眼镜,睁着眼睛,面色发白,肌肤浮肿,显然已经死了很久。
我捂住嘴巴,指着尸体,班主任也看到了,虽然震惊,却很快镇定下来,伸出手去拉同学。可没想到的是,班主任竟然只拽起了她的上半身……
她居然拦腰断成两截!
这下我们俩人都呆了,血好像突然从那一刹那释放了,开始不断流出,班主任没办法,只好把她两截身体放进小蓝车车筐里,血却又不流了。而那辆落入水中的自行车,也凭空消失了。
从一开始我看见那十米多的树上吊着尸体开始,我就应该意识到这些事情的诡异程度,不然也不至如此。见我愧疚地低下头,老班安慰我说,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把她的尸体带回去,向她妈妈道歉,有必要的话进行赔偿。我点点头,当下只能这样了。于是准备出去骑车,没想到我的自行车却不受控制地从门外冲进来,直直地冲向水池,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右边的入口处。没有人在骑,它是自己动的。
我崩溃了,比看见思颖的尸体时还要崩溃。我开始颤抖,强忍住眼泪捂住嘴呜咽地说:这里的东西不让我们走。
班主任眉头紧皱,我看得出来。他也十分害怕,但为了顾及我,他却在强撑着,极力掩饰自己语气中的颤抖,对我说:把车捞上来就行。
我点点头,一点一点往下挪,手刚好够到右边的把手,左边把手及以下部分都在水中。这个倾斜的水池右边本来水很浅,这会儿水位却突然上涨。我的手一接触水龙头,便整个人栽到水里,我呛了好几口水,挣扎了许久,好不容易站起来时,却发现水居然只到脚腕,我迫不及待地想爬上去,没想到在透明的水中我却抽不出脚,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脚腕,我惊恐的挣扎着,班主任见状立马过来拉我,揪扯好一番我才脱身。
那一刻,不知为何,我突然冷静了许多,说:不能下水,里面有东西,拿东西把自行车钩上来。
我看到墙角有一把锄头,只有我半人高,但目测能够得着车龙头,就拿起来去钩,没想到明明近在眼前,却总差个十公分左右。我知道,这是这里的东西故意的。
我心一横,扔掉锄头,冲进隔壁关着的房间,直觉告诉我这里有什么能帮我。进去以后,发现房间里正对着窗户的地方竟然摆着一个案台,上面一张黑白照,香火还在萦绕。右边墙壁上也挂着一副黑白照,和案台上的人长得很相似,眉眼间却又不同,看样子是兄弟。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想到了之前看到的红色尸体。我扫视着这两幅照片,同时觉得有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心里慌乱的感觉又浮了起来,觉得这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没有时间细想,我环顾一周,看到右边墙壁上挂着一把钉耙,于是一边双手合十弯腰呢喃“对不起,打扰了,只是借用,马上还”,一边挪动小步子,靠近墙壁去取那个钉耙。就在我拿下来的时候,墙上的照片突然掉下来,玻璃碎裂,把相片中的人的脸分割成四分五裂的状态,我低头一看,心差点飞出嗓子眼,这个角度,这张脸,不就是水池中那个死尸吗!!!
我拖着钉耙夺门而逃,班主任在等我回来,他也尝试去捞,可是那自行车却一点一点向左边偏移,渐渐靠近那具尸体。我伸出钉耙,却依旧和刚刚一样,相差十公分左右。我真的崩溃了,把钉耙扔到水池里,砸倒了自行车。眼泪已经不自觉滚滚而下,我瘫倒在地上,无声哭泣。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么恐怖的事情?为什么莫名搭上一条人命?
这时候班主任轻轻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头,说,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哪怕只有你一个人出去,也是好的。说完,他阔步踏入水池,艰难移动,从水中把自行车提了起来,然后推着自行车上来了。
我不敢相信,马上擦干眼泪跑上去看他的脚和手,除了被水浸湿以外没有任何异样。我问他,老师,还好吗?他点点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走吧。我接过自行车,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就在我正要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回头看到他拿着一个保温杯,伸过来,面无表情道:喝点水再走吧。我没有立马接过来,反而盯着他的眼睛,越发觉得不正常。
于是我回道:我不渴,快走吧。
没想到,他竟然钳制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出奇,强硬地把水灌进我的嘴巴,我拼命摇头,把水全都吐了出来。我挣扎着,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我一声尖叫,从床上坐了起来。
暗淡光影中,我看见了那死去的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