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骨头都疼了起来。
闵烟茉站在原地,觉得心都空了。
转身回到医院,又来到李若年的病房门口,往里面看,忽然看见了李若年的床边多了个女人,她站在他的身边,对着旁边的护士交代着什么。
她是让人无法忽视的人。
穿着雪纺纱的黑色外裙,烫着大大的波浪,却可以在里面看见夹杂着的白发,而无法忽视她的年龄。简单的交代之后,护士便要把她带出房间,她再回头看了一眼李若年,便走了出来。
闵烟茉忽然想起,这些时间来,李若年似乎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家里人一句。如果对夏秋韩家人的印象停留在是个显赫的,并且十分有名的艺术世家。那么李若年,真的是一无所知,连脑海中,都模拟不出这个场景。
那个人推门出来,她连忙走到一边。
边走边听见她在对护士说:“照顾的好一点,钱不是问题。”
闵烟茉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觉得很疲惫。
一夜之间,经历了生死和离别,人生悲哀,莫过于此。就向轰然而过的马群,带起尘土飞扬,须臾之间,就变得不再一样。
怎么会这样。
她昏昏沉沉地睡去,过到了半夜。她揉揉眼睛起来看见医院灯火通明的走廊,自己一个人睡在这里,却无人问津,忽然有种油然而生的苍凉。
去到李若年的房间门口看看,也没有什么动静。她又回到椅子上,睡了一会,醒一会,一直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她先暂时离开了医院。开手机看见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全是父亲打来的。还有几条短信,无非是地址什么的。他说,她房间里的东西都已经被搬去了新家,他还说,如果真的不希望住在一起,可以给她钱。
她摇摇头,把手机和上。然后拿出自己的钱包。里面还有五百块钱。
找了点零钱买了两个路边摊的包子,踏上地铁。她想先回去确认一下母亲到底在不在,原本还抱着期望的心情,在穿过那条树荫连片的路时,看见两边乘凉的人们,剥着毛豆,聊着天,一如既往。
她甚至都感觉得到,母亲正在里面,给自己准备香喷喷的饭菜。
但到了家门口,无论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开门。而门锁,也已经被换掉了。
她绝望地看着那扇门,靠在门上,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原来真的已经结束了。
她从小窗户里面望进去,家具还在,还有一些旧的家用电器。她想起父亲说自己的东西都已经被搬去了新家。横下心来,就一路又跑出了那个小区。
花了将近一个钟头到了市中心,按着地址说的地方,敲了那户人家的门。
爸爸开门的样子显然没有睡醒,但看到闵烟茉的时候还是呆愣了一下,让她进来。
“我只是来拿东西的……”闵烟茉说完就往里面走。
爸爸在后面问:“有地方住吗?”
“不用你操心……”语气止不住的厌恶。
爸爸叹了口气:“随便你吧,没有钱用的时候,我可以给你,毕竟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但是你恨我可以,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闵烟茉没有说话,爸爸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间:“你的房间。”
她进去,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她找到了自己的东西,找了个皮箱把东西全部塞了进去。觉得应该的有必要拿的,她全部都塞了进去。
爸爸在门口看着她拖着箱子出来,就给了她一张银行卡。
“我不要。”闵烟茉说。
“学费。”爸爸说,“我知道你到时候一定不肯开口问我要,我不要做你什么傻事。”
闵烟茉看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拖着皮箱上地铁的时候,轻轻靠着门。
她只能去李若年家了,她也相信他可以收留她。把东西在李若年的工作室放好,看着桌子上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它们归类理好,想起昨日还在说,能赶在截稿日之前完成稿件,两个人像孩子一样欣喜若狂。没想到,发生这样大的事情。
她莫名想念起了夏秋韩。
她想着他的眉目,棕色的瞳孔。忽然很想很想告诉他,在他走后的这些事情。
想起李若年曾经告诉过她,夏秋韩又给自己一个邮箱,如果有空的话可以给他写信。闵烟茉学习之余不太喜欢用电脑,偶尔只会和安妮聊聊qq,李若年说,真奇怪那小子为什么不给个msn联系还方便一些,闵烟茉说,聊天会觉得浪费时间吧。
李若年思考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说,还是你比较了解他。
先下这个邮箱的地址,闵烟茉把它保存在工作室电脑的桌面上,打开之后,那串地址就像看见了他的脸。
好多话想说,都想说给你听……
闵烟茉上网打开邮箱,本想给夏秋韩写信。却发现有三条未读的邮件,除去两条垃圾邮件,还有一条的地址,她惊讶地发现,是夏秋韩发来的。
急忙点开来。
发件的时间是两天前,没有主题。
打开后,只有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伦敦最最标志的大笨钟。在一个晴朗的天气,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大笨钟在蔚蓝的天空下,变得更加高大而雄伟。
第二张,是一个下雨的天气。从玻璃窗里向外面照去,一个遛狗的妇女撑着一把伞,狗在雨里欢快地走。玻璃上满是水珠,看不清晰外面,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却出现意想不到的美感。
第三张,是一杯在漂亮玫瑰印花的茶杯中的红茶。在洁白的桌布上,散发着神秘而高贵的气息。
三张图片,没有任何的文字说明,无一例外地在诉说着,自己过得很好。
对啊,他过得很好。
闵烟茉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都会淡淡微笑起来。
刚在心中填词造句了那么多话,到了键盘上,都无从下手了。她觉得,仿佛他过得十分幸福,自己不能去打扰他的梦,等到有一天,我们有了交集,就能在一起。
在此之前,谁都不可以认输。
闵烟茉关了邮箱。下了线。她来到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背上包,下了楼,去楼下的店里买了些白粥。然后买了几个包子。
到医院的时候,昨天那个女人刚走。在门口又撞上了。女人心情似乎不是特别好,阴沉着脸,闵烟茉和她擦肩而过,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她转眼,看着她的背影。
是母子吧。
进了病房之后,李若年已经醒来。他面无表情看着天花板。闵烟茉来的时候,看见他瞪着死鱼眼的样子,把粥和包子放到他的床头。他转眼看到她,眼里才微微有些生气。
“好点了么。”闵烟茉问。
“怎么能好……疼啊疼啊……”李若年龇牙咧嘴地叫道。
“那你别乱动。”闵烟茉扶住他,然后指指旁边的东西,“吃不吃?”
李若年看着那碗粥:“你去我工作室了?”
闵烟茉才想起父亲的事情,便把昨晚怎么和父亲吵架,父母离婚的事情一一和他说明。李若年皱着眉头,抓住她的手:“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被我俩碰上了……”
略带苦笑,又无奈,又是调侃的语气。玩笑可以开了,好了不少吧。闵烟茉抽出自己的手,李若年说:“明天开始你就住在我那里,明天我应该可以出院了,我们的任务还很紧张呢。”
“摔成这样你还画漫画!你疯了吧!”闵烟茉说道。
“喂。”李若年说,“你现在也是无家可归的人吧,不好好工作怎么又饭吃你这个笨蛋媳妇,不会养家啊!”
“我……”闵烟茉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脸一下就红了。
“好啦。”李若年摆摆手,“等我明天出院吧。”
“对……你出院的钱……”
李若年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闵烟茉忽然想起了那个女人,便问道:“那个人……昨天在你病房,刚才才走的那个女人……是你妈妈?”
李若年望向天花板,许久才“嗯”了一声。
“你们关系不好……”闵烟茉轻声问。
“她和爸爸也离婚了,她不支持我画漫画,出了楼颖的事情之后,她更加让我断绝和漫画的关系。高中之后,我就搬出来住了。她会给我钱,但我以后一定会换给她。”
“她还是爱你的……”闵烟茉垂下眼,“你出了这样的事情,父母都会接受不了吧……”
“所以才想证明给他们看啊。”李若年转过头去,对上闵烟茉的眼,“现在是一对苦命鸳鸯了,要互相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