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咽口水,开始和这个男子说起整个故事。其实那不过是个很简单的故事,私下和安妮还有佩雨真,也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但惟独这一次,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明明自己是十分讨厌楼颖的,为什么这个时候,却还是不希望她怎么样。
男人听完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跑来和我说这样一些关于自己女儿的是非。你觉得,我会相信?”
“相信不相信是您自己的事情。”闵烟茉说,“这些稿件我相信,您也不需要了吧。那暂时就这样了。”
她起身,希望自己做到淡定的摸样。把桌子上的稿件归拢,然后装进牛皮纸袋里。
“等下。”
闵烟茉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男子。他的眼里不同刚才,有微微温柔的光芒:“我相信你。”
“为什么?”闵烟茉奇怪地问道。
“画如其人,我干这行这么多年,希望这一次,我不会错看。”
他的嘴角微微绽放一个笑,让整个形象,真如一个慈父在自己眼前。闵烟茉不禁说道:“那你会对楼颖怎么样么?”
男人说,“会惩罚一下。”
“不要太重。”闵烟茉说,“其实是我的话,我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知道这样的事情吧。”
“我不会说是你说的。”男人笑起来,“作为我们的约定,以及,补偿。作品我先收下,过两天我会打电话给你们,再联系。”
闵烟茉在摇摇晃晃的地铁上面,手中提着一个空的袋子。过来的时候,还装着那厚厚一摞,有些分量的稿件。
刚才,就刚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顶撞了主编,还发现是楼颖的爸爸,还对他说出了真相,关键是,他还相信了自己。
怎么感觉像做了一场梦啊,怎么这样。
她开心地把头抵着柱子,莫名的睡意袭击着自己。过了一会,真的昏昏沉沉睡去了。
就这样坐过了站。
闵烟茉下车之后,最后实在是没有钱再去打车,只好又坐绕圈的公交,才辗转到了家里。她气喘吁吁,筋疲力尽地打开大门的时候,李若年几乎是扑一样地缠上了她。
“我说你去的是不是太久了一点?”李若年说,“是不是为难你了?”
“没啦……”闵烟茉丢下包,然后对李若年说了一些今天的情况,“通过啦,过两天他们会给我们电话。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应该就可以最终审核了,然后……”
“拿大奖,哈哈。”李若年打了个响指,“我肯定会比夏秋韩那小子有出息。等着瞧吧,快,去弄晚饭!”
闵烟茉在他的再三推搡下,向厨房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然后在小冰箱里翻找可以食用的东西。
李若年在桌子上勤快地理东西,忽然听见闵烟茉叫了他一声。
“李若年。我说……”
“嗯?”他很快应了一声。
“你知道那家杂志社的主编是谁么?”
“啊,前几天换了个主编,是新上任的,所以也不太清楚呢。”他继续手上的事情,“怎么?”
“没啦。”闵烟茉也继续翻冰箱,“只是今天见到了。”
“见到了?”李若年看向她。
“嗯。”闵烟茉单手扶住冰箱的门,“我说,你当初了楼颖在一起,也会对她这么好么?”
……
李若年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看着蹲在地上翻冰箱,单手撑着门的少女,问道:“为什么忽然就问我这种问题?”
“我只是很想知道。”闵烟茉起身,没有看他,“其实,夏秋韩对你很重要我知道,但是你没有必要这样对我好吧。还是你一直对女孩子,就是那么好的?”
隔壁饭菜香飘了进来,两个人在有些昏暗的厨房灯光下,没有看彼此。尽管是个不难回答的问题,但李若年,还是站在那里,头一次沉默那么久。
最后,他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一样,认真,真的很认真地对闵烟茉说:“是因为,夏秋韩叫我照顾你。”
闵烟茉全身一震。
“我知道,你和夏秋韩彼此都认可对方,喜欢对方,但他和你都是十分倔强的人,我从小到大,都是他一直在照顾着我,即使我们吵架,那么多年没有说话,我依旧知道,他一直在帮我做一些事情。我那时候就发誓,一定也要为他做一件,他最最重要的事,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梦想,就让他自己亲手去完成吧。然后,我来照顾你,保护你,在没有他的时候,你就当我是他。李若年就是夏秋韩,夏秋韩就是李若年,所以我一定要照顾好你,直到他回来的那天。”
闵烟茉看着他的眼,忽然觉得很难过。
难过什么。
应该欣喜不是么。
前一次,听见他对自己说,我喜欢你。就当真觉得,他或许是真的喜欢自己,才会和她这样在一起。他们现在就和任何一对默契的情侣一样,过着甚至更加好一些的生活。有些苦,但是起码自己知道很甜。
但是自己心中只有夏秋韩。对他,是另外一种感情。
没想到原来他只是因为,夏秋韩说希望他来照顾自己而已。
人的心可以单纯,简单到这样的程度。只有李若年了吧。
起先对他的一些小小的愧疚,现在看来都十分可笑。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真好。
谢谢你,夏秋韩。你的的好兄弟,让我现在过得很好哦。
还有,谢谢你,大呆瓜李若年。
“所以说……”陈思潋敲了一下闵烟茉的脑袋。“你这浓重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画画啦……”闵烟茉淡淡应了一声,揉揉眼睛。
“你不至于那么拼命吧,弄得老师好感动啊。”陈思潋摸摸她的头,“暑假不是你们少年最爱的日子么!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好不好,别一天到晚画画。”
闵烟茉想,是谁一天到晚说画画就是要坚持不懈的啊。她继续在调色盘上抹了两下,把目光望向远处的静物。陶罐,苹果,香蕉。普普通通,把它们画出个样子,也是不简单的事。
又把目光收回,放下笔,小小偷会懒。
离开学的日子还有三天。却没有真正去计划过接下去的事情。高二开始了,离高三也不远了。高中三年都是关键的。都是关键的,很多时候都听妈妈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这些词,但是一晃眼,忽然也不知道了它的意义。
关键。有什么关键。
在梦想和经历面前,爱情都过变得小。更何况,那些实质性的时光,其实都无关紧要。这一刻忽然特别特别想快点高考结束。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从前,妈妈和爸爸希望自己考一所好的大学,自己也是跟着这个计划,在一步一步乖乖地走着,然而,认识了这些人。
李若年,安妮,佩雨真,夏秋韩……他们都在为着自己最单纯的梦想努力着。心中最最底层的激情就这么被触动了。并且再也停不下来。
原来自己的前16年,这么晃晃悠悠过去了。自己始终就是一张白纸。苍白的,单薄的,即使渴望着最最平淡的幸福,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不是你要的。
遇到了他们,闵烟茉才明白,原来这才是自己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