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楚晴的生辰到了。
生辰宴上华丽无比,宫中悬挂着红绸,嫔妃们纷纷献上贺礼,处处彰显着贵族的奢靡。
“皇后娘娘。”淑妃款款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妾给娘娘准备了一份大礼,还请娘娘收下。”说罢,淑妃旁的大宫女拍了拍手,下边四个小宫女端着一个盖了红绸子的大物什上来了。
茯苓上前掀开那红绸子,原来竟是那一个精致的木雕,珍贵的紫檀木散发着谈谈的檀香,上边仿佛镀了一层光泽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楚晴笑了笑,同样回赠了一份礼。
献礼环节便由淑妃拉开,
贤妃赠了一座翡翠观音;
德妃赠了一座小的白玉雕;
……
皇上必定是压轴赠礼,太监李福拖着一个精致的小碟子走上前来,皇后亲自取出了碟子上的物件。
那是一枚精致的玉佩,白玉的质地丝柔绵长,拿在手里是冰凉的触感,好生可人。白色的莲花精致素雅,工匠必定费了很大的心思。
宴后。
“娘娘,这场生辰宴好不风光,果然,皇上还是最疼爱您的。”茯苓在一旁为楚晴捏着肩。
楚晴闭着眼,没有回应。
三月后,皇上大过生辰宴,举国欢庆。全国大赦。
楚晴送上的是一枚黑色的玉佩,纯檀木雕刻的莲花在怒放,黑色的穗子,黑色的檀珠,一如他赠予她的一般。
小栎王特地前来参加宴会,那是皇帝陈阳的三弟陈樾,是与皇帝最为亲密的一个弟弟,也是他唯一的一个弟弟。
栎王离开朝政,决心守卫边疆不与其他王爷相争,而最后留下的,却只有他。
皇上一向很器重栎王,可能是因其不争,也可能是因其才能。
栎王在宫中呆了十日便向皇帝辞退。
日子又平平静静地过了两个月。
这世间,有些太太平了。
蛮夷之地无比归顺,朝堂上下在每次议政时几乎都无异议,百姓安居乐业。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太过于平静了。
今年的生辰宴上,皇上赠予她的一枚小小的白玉佩,那是一朵小小的白莲,下面有一根长长的穗子,上面挂着一颗檀木珠,而白莲底部,刻有一个小篆—夝。
好玉难寻,巧匠难觅,皇帝是费了心思的。
楚晴的心情还是不能好转。
最近总是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到处都是哭喊声,尖叫声,火光冲天,血流三尺。
总是觉得,很快了,所有的一切很快都会消失,一点点消散了。
时间在飞速流逝着。
长宁十三年,七月十五。
栎王率七十万大军直挑皇城,一举攻破。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
常乐国皇城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皇族拼死抵抗,终寡不敌众,败了。
陈氏一族,几乎满门全灭,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传闻被栎王亲手杀了。
楚氏一族,独留楚晴和她才刚满三周岁的小侄子楚漠。
白氏一族灭门。
上官一族背地里早早投靠栎王,免死。
南宫一族灭门。
萧氏一族早早得知风声,留下皇城中的淑妃便举家迁往别地,再无人知晓他们的去处。
刘氏一族灭门。
……
几大城中贵族一夜之间尽数被灭。
血雨连下三日不停,这一年,田地颗粒无收,全国各处灾害频繁。
平栎元年,栎王登基,其手段狠厉,性情愈发乖张,法律条文勒令重修,重兴农业,朝堂整改,部队重编,思维之缜密让人望尘莫及。
昆仑山脚下。
“姑姑,姑姑,该吃饭啦!”
“马上,阿漠过来帮姑姑一下。”
“好嘞!”
一个小小的孩子向田间跑去,田地中间,有一个穿着麻布的女子,在烈日之下,擦着头上的汗水。
楚晴侥幸活下来了。
茯苓和当归在那日拼死把她送出了被鲜血沾染的皇城。
两命换两命。
“姑姑,走啦,回家吃饭了。”楚漠伸手拽了拽楚晴的衣服。
“走吧,回家吃饭。”楚晴把手在衣裙上蹭了蹭,牵起楚漠的小手,想着田边那座小屋走去。
栎王终是没有找到失踪的皇后,所有人都想不到,曾经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皇后娘娘,竟会在田间甘心做一个农家女。
楚晴很享受这样的日子,虽然累,但是很充实。
每日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点上烛火,给楚漠缝补一些衣服。这样的日子很平淡。
没有皇城中的勾心斗角,没有攀炎附势,没有利害权贵。
只在消闲时刻领了楚漠到县城中去听听书,听听最近发生的事,买些生活必需品。
平静的日子总是不长久的。
平栎一年,八月十五。
这一天,楚晴特地领了楚漠前去集市赏花灯,灯火通明,人山人海。
城中的小河缓缓流过,石板桥上挤满了人,楚晴左手里提着一盏莲花灯,右手牵着楚漠,在河边上轻轻的走着。
蓦然间,一个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楚晴僵在了原地,左手上拿的灯都有一点微微的颤抖。
“姑姑,你怎么不走了?姑姑,你抓疼我了。”
楚晴的瞳孔陡然放大,这一霎时她只觉的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脸色刷白,她的双唇微微颤动着。
楚晴轻轻地呢喃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活着。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楚晴只觉得一阵头晕,面前的玄色身影再一次出现了。
楚晴拉着楚漠,在人群中逆行。
她飞快地越过人群,向着那道玄色身影前去。
三步。
两步。
一步。
楚晴就这样静静站在高大的男人身后,她看着那黑色的发丝,依旧精致的玄衣。
她缓缓地伸出手,却怕又是一个梦,不敢触碰,不敢靠近。
周围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巨大的爆破声从天空传来。
玄衣男子轻轻的转过身,烟火的灯光照亮了楚晴的脸,没有华丽的头饰,没有精致的宫服,一头秀发任凭一根木簪固定,身上穿着的是最普通的衣裙。
沉烨在回眸的一瞬间,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微风吹来,楚晴只觉脸上一片冰凉,原来泪流满面,有时候不需要任何预示。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无言地诉说。
满天的烟火就在头上绽开,照亮了天地。
楚晴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他似乎有些不同。
“是你吗?”
沉烨一脸冷漠地看着她,“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楚晴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面前的男子身着玄衣,相貌与先帝毫无二致。这是周身围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沉烨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她竟然还活着。
“姑娘许是认错了,小生并不知楚晴姑娘是何许人也。”
楚晴面上微微一笑,有这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的笑容,明明是笑,悲伤却止不住地从眼中溢了出来。
“抱歉,这位公子,小女最近思人成疾,怕又是认错了人,打扰到了公子,对不住。”楚晴向他微微福了福身。
“无碍。”
楚晴微微点头,转身牵起楚漠,一大一小的身影在烟火之下走远。
沉烨此番下凡寻人,化身为常乐国皇上,却不曾想渡生劫的浮檀上神,在人间,竟是他的皇后娘娘。
他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明明,明明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痕迹都指向了楚晴。
浮檀,楚晴,和她有什么关系?
数万年过去了,他只知三生石上的姻缘是九重天之上的浮檀上神,他这一辈子都可能渡不过的劫,是浮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