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古瑶近来的举动越发乖张,莫不是以为坐上府主之位这天下之人便可随意玩弄?就连世代相承的规矩也想要推翻?太放肆了!
听说长老中有人以非内府之人不可入“神斩”为由,让乐正古瑶将左宗晋送出,但乐正古瑶不允。
她说,“我既然带进来了,便不会送出去。你们觉得我任性也罢,张扬也好,我就是肆意而为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明明她的话令人气愤,可他们确实是无法奈何她,纵然不满却也无计可施。
两月的时间匆匆而去,这两月内府一直是热闹非凡,自从乐正古瑶回来后内府便少有宁静的日子了。
乐正古瑶的任何举动,都会引起众人的议论。
因为她的年龄、她的性别,也因为她的能力、她的处事方法。
她的张扬,她的种特,有人爱,有人恨,可她不再乎,依旧我行我素。
萧安院内的草木更繁茂了,就连一些春日里才发的芽,如今也已开出了花。
此刻的院内,两人相对而坐。
白衣如雪,清雅圣洁,胜似天神;红衣似火,妖艳热切,宛若精灵。
两个人就那样坐着,一人看书,一人饮茶,全然没有旁人所说的那种紧张气氛。
“怎么说我也是个忘恩负义、心根手辣的大魔头,你就不怕我把宗晋给吃了。”乐正古瑶放下茶杯,笑道,传言里她可是个吃人的妖怪,凶得很。
“这不是你自己传出去的吗?“左宗江抬头看向她,“这样传言听起未就不可信了。”
“那是他们没见识,吃人的怎么没有了,怎么就不可信了。”乐正古瑶轻哼道,“这样多好,显得我凶,就没人敢惹我了。”
老府主病重,即将仙逝的消息突然传出,一时间又是一片哗然。
而在这时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仍像往常一般的乐正古瑶又被众人拿出来议论了。
老府主之前看着并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过了多久,先是说被关如今又病重,要说这里面没问题他们可不信,更何况乐正古瑶毫无动静,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
如果没有老府主,她能顺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内府中,争论不断,谣言不息。有人觉得理解,也有人表示厌恶,而此刻大殿内镇阳使正讲述着这样的情况。
“当真不管吗?”镇阳使皱着眉头问道,“如今内府瑶言满天,人心惶惶,这样下去必成大患。如果不加以管理,怕是有不少的弟子都会被引入歧途。”
“不必理会,内府弟子皆为乔楚,肩负保卫天下之重责,若是如此轻易便迷失本心,就不配待在内府。如今正是一个考验他们的机会,轻易便被误导者,即便你将他拉入正道,他也迟早会走偏。内府能教给他们的是处事的态度和方法,可心性是强求不来的,这都得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乐正古瑶面无表情,似乎这切于她而言,再平常不过,“更何况,我要的便是现在这结果,等着便好。”
“可是……”
“阿泽,府主自有打算。”镇阳使还欲再言,镇阴使却打断了他,“棋盘之上,失一步便可误全局,你只看着,莫要坏了府主的局。”
“是啊,观棋者,自当不语,方为君子之行。”乐正古瑶笑笑,镇阳使与镇阴使虽是兄弟,可是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截然不同的。
“算了,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想什么。”镇阳使挠挠后脑勺,叹了口气,这麻烦的他就不去想了,“对了,宗正舸文让我把这个交给府主。”
那是个木制的圆盘,看起来很精巧,又有些眼熟。
拿在手中细细看了看,她才发现上面的符文正是前两天左宗江在绘制的那个,似乎是传送物件用的小阵法,给她干嘛?
“他人呢?”乐正古瑶问道。
“回苍梧山去了。“镇阳使答道,“他这些年,便是在那里修行的。”
乐正古瑶皱眉看着手中刻着阵法的小圆盘,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千弦岛虽然只是一座岛,但它很大,上面有五座大大小小的山。
而苍梧山是千弦岛上最高的山,山顶是茫茫冰雪,终年不消;山腰处是云雾缭绕,不见天日;而山脚下则是生机盎然,与别处无异。
山脚下有几户人家,宗正舸文第一次到苍梧山时便住在那里。
正所谓深山人俗纯,这里的人热情大方,不为琐事困扰。
长期的相处,他们俨然将宗正舸文当做自己人,而宗正舸文也任由自己融入其中。
但这次他绕过了那些房屋,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下来。
此次他为的是那药中至仙——琉璃醉梦莲,可解百毒、肉白骨。
此花生在苍梧,栖于寒谭,状似芙渠,花十二瓣,一个时辰内渐次开放。其性寒喜阴,且自带酒香,有稳固神魂、延年益寿之效,夜间全开者药效最佳。
可琉璃醉梦莲的生长之地过于阴寒,在夜间采摘,更易遭寒气侵蚀。
寒潭正处于云雾之端,冰雪之尾,那里温度低且昏暗,却生长着这样一种良药,到真是让人惊奇。
此刻的宗正舸文身处云雾之中,入目皆为白色,若非本就熟悉此处,他怕是早已迷失了。
不过,要寻那寒潭,不知道方向也无妨,毕竟只要顺着那刺骨的寒意去寻,都会找到的,可那样费些时间。
这山上也不知是积攒了多少年的寒气,才到半山,他一个他一个踏入会神境的修士便已冻的四肢僵硬了,只希望不要再遇到什么难对付的家伙。
宗正府
“院主,花家长老花容宁求见。”
“哦?”宗正泉均眼神玩味,轻笑道,“请进来吧。”
不消片刻,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看着年纪并不大,可实际上也已经半百了。
花容宁眼底深处藏着几分阴冷,却不是针对谁而生,这便是他,他拱手道,“花家花容宁见过宗正院主。”
“花长老不必多礼。”宗正泉均态度温和,面上依旧挂着笑,“竞诚,看茶。”
而花容宁却开口阻止了他,许是眼底阴冷之色太过浓郁,连他的声音里也掺着一份凉意。
“不必麻烦,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宗正院主也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我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那——花长老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宗正泉均笑意不减,却也不直接表示。
“此来自是为了院主所谋之事。”
“哦?本院主所谋何事?”宗正泉均不置可否。
“院主既将此事泄露于花家,想必便早已知晓花家会做出各种选择,如此,又何必再试探花家。”说着,花容宁略作停顿,又道,“家主有言:命如棋局,自当有所一搏。院主如若不嫌弃,花家自当全力相助,花家弱小,改不了大局,可在大陆搅搅浑水还是可以的。”
空旷的大厅静了片刻,当花容宁皱眉时,宗正泉均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如此,这北世大陆便交给花家了。”
夜携月而出,那月色穿不过这浓密的云雾,却将它照的通透,使这山间浓雾中的景象多了几分神秘、梦幻的色彩。
雾气里弥漫着酒香,顺着这酒香寻去,便可看见那石潭中几乎全开了的花朵。
那花似莲,却不过一拳大小,因为花瓣有些多,所以显得不怎么好看,可它虽是不精致,却有着那些精致之物无可比拟的作用。
而宗正舸文正坐在石潭不远处打坐,灵力荡漾在周身,将他包裹在其中,他本是不曾打算摘夜间花的,可他到这里时天便已经黑了。
寒潭并不是特定的名字,只是指这些有着寒气的水潭罢了,而这样的,在这山上多的是,可先前那些都没有琉璃醉梦莲,这朵是好不容易找着的,已经开的差不多了,便索性再等等。
四周的寒气已将他的唇色染成了苍凉的白,白的让人有些心疼。
而在那莲花就要全开时,石潭里的水却像是烧开了般,咕噜噜地冒起气泡来,水温却是不升反降。
听到这声响,宗正舸文立马起身,他皱起眉头,手腕微动,戒备地盯着不平静的水面。
今日,定要拿到这琉璃醉梦莲!
夜色渐深,酒香味也越发浓烈,那琉璃醉梦莲的最后几片花瓣也在这时缓缓舒展开自己的腰肢。
宗正舸文看着那花,不禁心跳加速,此时的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可却是止不住地激动……
冒着泡的水面也在此时发生了变化,刹那间,宗正舸文瞳孔微缩,他右脚一蹬,飞身上前,一拳打向水中浮出的怪物,然后转身抓起那朵琉璃醉梦莲向谭边掠去。
他身后的潭水剧烈地翻涌起来,飞溅的水花淋透了他,那刺骨的寒意冻住了他的行动,他感觉骨子里都是冷的,便索性停在谭边,转身看向那怪物。
宕蟒,幽夜冥兽的一种,幽夜冥兽是一类昼伏夜出的异兽的统称,这类异兽见日光便会虚幻,与天地之气融为一体,而到了夜里又会凝出实体。
幽夜冥兽中最懒的便是宕蟒,甚至有些宕蟒从出生到死亡都不会离开原地半步。
幽夜冥兽与其他异兽不同,凡是有灵气的东西都可能会成为他们的食物,而这世上,最有灵气的莫过这些天材地宝。
灵性越高的药草越难寻到,一部分原因便是为幽夜冥兽所食,如今,幽夜冥兽已是很少见得了,更何况是宕蟒这般的‘隐世家族’,他着实未曾想到会叫自己遇上了。
据说宕蟒每年会更换一枚鳞片,新长出的鳞片会比以前的更加坚硬,而鳞片更换的越多,宕蟒的实力便越强,待它浑身鳞片换尽便能化而为龙。
不过这也只是传言,宕蟒化龙还未曾有人见过,但它脱落的鳞片却有人见过,那鳞片带着寒气,会慢慢的化去。
宗正舸文看看眼前的潭水,这宕蟒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若这寒潭由它鳞片所化,它怕是活了有百万年了。
宕蟒的鳞片中也含有浓郁的灵气,有滋生灵物之效,多数宕蟒便是靠着自己养出的灵物生存的,想来这琉璃醉梦莲便是这条宕蟒的食物了。
而这琉璃醉梦莲到是真的神奇,潭水冰寒,这花却是温热的,而它的奇异之处却不止于此。
先前远远闻着那酒香,他便觉得身心舒畅,如今拿在手中,更是感到一股暖意流过筋脉,就连一身寒气也疏散了几分。
药是好药,效果极佳,不过药效太烈,说是用时要费一番功夫。
宗正舸文抬头看着那宕蟒,一身青灰色的鳞片透着危险的气息,它吐着蛇信,如同尊贵的王者,一双暗红色的竖瞳盯着他却宛如在俯视蝼蚁。
宗正舸文退后半步,他将拿着琉璃醉梦莲的手背在身后,掌心一个微型阵法运转起来,灰色符文缠绕间,琉璃醉梦莲便已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萧安院内原本坐在石桌前的乐正古瑶猛地站起身来,她身前那个木质的小圆盘上阵法发出微光,缓缓运转起来。
下一瞬,酒香弥漫,十二瓣的莲花出现在眼前,而那木盘也一下子破裂开来,里面竟还藏着封信。
寒潭边的宗正舸文轻笑,毫不在意宕蟒的怒火,此行,他本就做好了不归的准备,完成了要做的事,就够了。
只是……
想起宗正舸风,他叹口气。
我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