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安阳说道:“你别急,跟我来。”他挥挥手示意陈遄飞跟他一起走到书院里的一处碑亭前。
九月晴空万里,书院外松声阵阵,有如龙吟,石碑上的斑驳的光影微微晃动着,嵩阳书院的午后一向如此静谧。
陈遄飞纳闷的说道:“温老师,你带我来看这块大石碑做什么?难道诗的下半句刻在这儿了?”
温安阳笑了笑说道:“你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两人坐在亭下,温安阳却起了个八竿子扯不着的话头:“小飞,你看这嵩阳书院里的石碑多不多?”
陈遄飞说道:“多啊,那又如何?”
温安阳说道:“嗯,嵩阳书院是古代的最高学府,二程、司马光、范仲淹都曾在这里讲学,历史上许多大哲隐儒都曾在这里留下过自己的金石碑文,嵩阳书院的碑林之中记载了各种经典文集、诗歌杂咏以及楹联,因此这里的石碑个个都是无价之宝。”
陈遄飞想到羊驼前一阵子还在这石碑上撒尿,不禁感到嘴角一阵抽搐,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
温安阳却没发现,他一边轻抚石碑一边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要刻在石头上面?”
陈遄飞摊手说道:“因为石头结实呗!”
温安阳点点头说道:“这一点没错,但更重要的是,这些诗词如果刻在碑石上,也更方便流传,因为如果有人想把这些碑文上的文字抄录回去,只需要带着纸墨和刷子来这里拓印下来就行了,就好像你带着一个U盘去同学家拷贝电影,带回家慢慢看是不是很方便?
当然,也有些收藏者极为缺德,他拓印下来之后,为了让自己手中的拓本成为孤本,干脆就把大石碑给砸碎,这就好像你去同学家看电影,你不是复制他的电影,而是剪切走了他的电影,你有的看,但是别人再也没得看了。”温安阳讲解起来东西生动易懂,陈遄飞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心想自己上学怎么没遇到这么好的老师。
温安阳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温某最瞧不上这种人,近代历史上,郭xx,张xx就是这样的极端文物癖,哼!真是缺德到家了。
饶是如此,也有些有德行的人致力于传播这些拓本,因为这些石碑经历两千年的风吹日晒,碑文会变得模糊,因此他们会将那些拓本辑录成册,传播于世。有时候石碑已经损坏了,但是碑录却流传了下来,历史就是这样一点点东拼西凑出真相的。
这就好像你从同学家复制走了电影,但是他的电脑突然坏了,不得不格式化,他再回过头想找你要这些电影,却发现你已经把电影上传到网上,随处皆可下载了,真是一件造福于人的美事。”
陈遄飞突然噗嗤的笑出声。
温安阳挑眉看了他一眼,也是笑而不语。
陈遄飞笑着笑着,他突然猛然坐起来喊道:“难道《药方漫录》上的诗是从石碑上摘录下来的?”
温安阳微微一笑道:“孺子可教也,一点就透。我在藏书楼中翻阅许久,就是没找到和洛水有关的诗词,大多都是一些无用的线索,于是我改为琢磨《药方漫录》下那一行小字。
上面写着:我本云游医,好入名山中,须行访龙门,残诗观于洞,然此诗述如饿鬼,其状可怖。何谓尸鬼病疫?后人警之。不知洛水何解?以待寻之。
我一下豁然开朗,诗词歌赋拓下来大多是用于赏玩,然而有一类却大为不同,那就是石刻药方。
古代缺医少药,有时候走遍十里八乡也找不到一个好医生,那时候的医书都在有钱人的手里传播,穷人根本没有钱买书。就是倾尽所有,买本医书,也因为不认识字,而看不懂那医理和药方。
因此洛阳龙门寺方丈让僧人们云游时收集药方,经过自己的反复改良,以期将来可以救济更多百姓,然而僧人没钱将药方刻版印书,因此就将这些药方子都刻在了龙门石窟之中。
无数善男信女都慕名而来,拓印方子回家照方抓药,正因为药方灵验,那个石窟就被称为药方窟。自北魏时起,历朝历代都继续凿刻药方窟补充新药方,新雕刻的药方难免会覆盖一些已经模糊了的药方。
到了汉朝时,一位日本医学家就将这些石刻辑录成书,编著《医心方》30卷,其中药方洞就收录了95首,被称为“龙门方”,从此漂洋过海传至日本,可见其影响之深。
我想《药方漫录》的作者既然是一位明清时的云游大夫,他肯定也曾去过龙门石窟,很有可能这首诗就是他在药方窟抄录下来的,而《医心方》著书于宋朝,没准宋朝时这首诗的下半部分还未被毁坏,于是我就在藏书楼翻阅许久找到了这本书,终于让我找到了这首诗的下半句。”
温安阳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陈遄飞眼睛一亮,连忙雀跃着抢了过来。
“温老师!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他翻开书本,只见上面被折起来的一页写着:
“尸鬼横行,十室九空,
邪害空窍,浮翳目中。
洛水神石,以畅生气,
轩辕古剑,可解众生!
陈遄飞看到此处,他激动的手微微颤抖,蹦跳着大喊道:“哈哈哈!有办法解决丧尸病毒了,洛水古镇有神石可以救回被感染的人!大家有救了!”
他一把扑向温安阳,温安阳的性格高傲孤僻,他对生人一向非常冷漠,喝了酒之后更是情绪激愤,常常口出狂逆之言。他的学生也大多把他当做古代教书先生一般,对他又惧又怕。
而今这小子居然这样亲近自己,让温安阳内心一暖。
众人纷纷闻声出来,陈同正和邱白一起给怀孕的羊驼搭窝,他走出来问道:“儿子,你在笑什么?小心别把丧尸引来。”
陈遄飞过去说道:“那首诗解出来了!温老师找到下半句了,你看!”他把这首诗拿给陈同,他看完之后又递给荔子。
三人对视一眼,想的都是同一个事情。因此他们一起脱口而出道:“是时候去洛水了!”
陈遄飞说道:“荔子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咱们得立刻出发,我必须要去找我妈妈,而且那里一定有什么神石可以解决这场病毒,而且还可以解开辟邪匕首的秘密。”
温安阳淡然说道:“噢,吃白食的终于要走了。”
陈遄飞说道:“温老师,你剑法这么好,咱们一起去吧!这可是解决这场丧尸病毒的线索。”他也不想跟温安阳分开。
温安阳笑道:“我要是走了,这些石碑,还有这些老柏树可就无人照料了,有人去改变未来,也要有人守护过去,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陈遄飞失落的低头,他随即又对延明说道:“延明师父!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洛水古镇吗?”
延明的脚伤也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可以挥动武器砍退丧尸了,他不仅武艺高超,而且极有正义感,如果他能去的话,也是一个强助力。
延明说道:“阿弥陀佛,小飞,我必须要回去少林寺了,我相信我的师兄师弟们肯定都很担心我,少林寺在山上有粮田,支撑一个月应该不难,但是少室山上游客众多,丧尸恐怕不计其数,他们肯定也需要我的帮助,因此我不能去帮助你。
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去洛水古镇找到解决这场病毒的办法,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有这种感觉。”
陈遄飞内心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他说道:“延明师父,你一个人怎么回去少室山啊?就算你武艺高超,但这也未必太危险了吧?”
这时候,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我陪延明师父一起回去!”
众人抬眼一看,邱白正站在大象身边,他单手抚摸着象鼻,眼神极为坚定。“我会带着小小帮助延明师父,我想跟着一起去少林寺救人,我不想只是躲在这里,我也想帮助别人。”
大象一扬鼻子,发出一声象哞,像是在呼应邱白一般。
延明笑道:“nice,邱居士明心见性,已然参悟了大乘佛理,可喜可贺。”
陈遄飞开心的过去一拳砸向邱白肩膀:“你终于不哭了,哈哈。”
邱白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你之前鼓励我,我不想再当缩头乌龟了。”
陈遄飞说道:“提到乌龟我想起来,你去了少林寺,你这群小动物怎么办啊?”
郭叔笑呵呵的说道:“我和小鹏一起帮忙照顾吧,小鹏喜欢每天给海龟喂食,也喜欢喂羊驼,我们就留在嵩阳书院跟温捞丝儿作伴吧,正好可以让温老师教教小鹏念书。”
温老师听完之后说道:“无所谓,你负责做饭就好。”
陈遄飞失望的说道:“原来你们早就安排好了啊...”
荔子笑道:“咱们三个人就很好了,不要拖累别人冒险,既然诗中的秘密解开了,到底神石是什么,轩辕古剑又代表什么,其实咱们根本还不知道,所以我们尽早出发去洛水吧,我也有很多关于“壶”的秘密想解开呢。”
陈遄飞突然非常难过,他在嵩阳书院这一个月的生活,众人每天朝夕相处,好像一家人一样,他非常舍不得这里,谁知道到头来谁也不陪他一起去洛水。
陈同看出他不高兴,于是揉了揉他脑袋说道:“傻儿子,人有聚散离合,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担负的责任,延明要去照顾师兄弟,郭叔要照顾小鹏,温老师要照顾书院,就连小鹏都要负责照顾小动物们,大家难道都抛弃自己的责任来跟着你吗?你说对不对?”
陈遄飞仍旧低头不语。
郭叔他们对视一眼,然后说道:“小飞,要不是你救了我们的话,我们早就死了,也不会聚在这里。所以...我们知道你准备出发去秦西,我们前几天和邱白骑着大象冒险去了一趟市里,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陈遄飞听到这里,好奇的抬头说道:“什么礼物?”
延明笑道:“一份非常酷的礼物,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