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遄飞此时正戴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头。
MP3的优点就是省电,不需要联网,而且便宜耐用。虽然这个MP3的音质粗糙了点,可在这种时候正适合听一些摇滚排解情绪。
陈遄飞把音量开到最大,他有些不舒服的想到,明明是我救出的陈同,为什么他还瞧不起我,老是把我当成小孩,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居然不肯带我去洛水古镇,我就这么没用吗?我最好能想个什么主意,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然后大杀四方。
他想象着他一个人手握辟邪匕首,单枪匹马杀到洛水古镇,无数丧尸的尸体堆积在他脚下,妈妈就在小镇的石板路上期盼着他的到来。
许多村民都在边上鼓掌,荔子也在人群里爱慕的看着她。
妈妈温柔的搂着他柔声道:“好儿子,你来接我了。你比爸爸要勇敢多了,是我的骄傲。”这个拥抱比白芷抱自己时还要温暖。
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祖宗走出来,在陈遄飞胡七八扯的想象里,他穿着古装剧里那种衣服,捻须笑道:“你爸爸做不到的事,终于被你做到了,你可以领走你的妈妈了。”
白芷这时也突然坐着直升机从天而降,楚楚可怜的恳求他帮她们娘俩夺回公司大权。
他看到白芷款款低身,她的衣领深处像甜美的陷阱一样诱惑着他…
“哈哈”陈遄飞笑出了声。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想象力了。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在各种各样的帐篷之间溜达。
他不知自己走到哪里,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对好笑的夫妇。他们俩大概四五十岁年纪,两人站在一个帐篷前着急的比手画脚,张着嘴显得非常笨拙,他们表情越焦急,越显得姿态滑稽。
陈遄飞摘下耳机,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捡个乐子。
他先听见帐篷里面传来警惕又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然而这对夫妇张口却发出了“阿巴阿巴”的声音。
陈遄飞心想,原来他们是哑巴,他不再觉得好笑,而是继续好奇的观望着。
里面的女人探出头来,“不会说话啊?”那人看到是一对老夫妇,神情略微缓和,但还是很警惕的问道:“干嘛啊?”
这对夫妇面露期待的把一个比较老旧的手机递过去,那女人看完屏幕摇了摇头,摆摆手道“不知道。”
两位夫妇着急的继续比划,那女人看都不看,不耐烦的直接拉上了帐篷。
陈遄飞以为他们会很失望,没想到他们没有露出一丝迟疑的表情,只是站着休息了一会儿,就又继续互相搀扶着慢慢向下一个帐篷走去。
边上一个男人边抽烟边叹了口气:
“太可怜了,这对聋哑夫妇在找自己的孩子呢,他刚刚给我看他手机上的照片,打字说孩子在城里头工作,想问问谁见过没有。”
“聋哑人的孩子生下来也是聋哑人吧?在城里的话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可不是,这对老夫妻一直就没坐下休息过,我看他们进来山洞很早,可是一直在洞门口找孩子呢。这可怜哦,进来太晚,连帐篷都没分到。”
“摊上这事儿,谁不可怜呢?我邻居家的独生子被咬了,他的父母,还有父母的双亲全都活不下去,六口人一起跳楼自杀了,可怜的是跳楼还没一下摔死,生生被啃没了...”
“唉,渗人,别说了…”
陈遄飞内心浮出一丝同情,还有对于自己刚刚居然想看残疾人笑话的一丝愧疚。
但他没有过去帮助的意思,因为这山洞里处处都是悲剧,大多人都遇到了比失去孩子更惨的悲剧。
他正想溜达回去,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山洞里光线模糊,只靠山洞高处的几个灯照下来,离灯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有些昏暗了,那对聋哑人夫妇走到这样一处昏暗的帐篷前,正“阿巴阿巴”的喊着,这个帐篷里顿时传来慌乱的吼声,这吼声带着一丝疯狂,令人感觉异常。
“滚!滚开,别来烦我!”
这对聋哑人夫妇如果知道这帐篷里的人语气如此暴躁,估计会知趣的就此离去,可惜他们也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无从分辨恶意与善意。
他们只能焦急的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对着帐篷喊:“阿巴阿巴”。
陈遄飞心里一紧,他们这下怕是遇到硬茬了,不由得担心起来。
那个帐篷里面的手电筒灯光一闪而过,随即熄灭。陈遄飞分明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侧影,她好像正伸着手勾着男人,舍不得他离开似的。
随后一个男人拉开帐篷钻出来,他眼含凶光的四处张望着喊道:“谁啊!干嘛啊!”他脖子短的像公牛,身材壮实的像一座厚重的石碑,温度挺凉的,他虽然只穿着一条短裤,光头上却大汗淋漓,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光。
边上的帐篷门口坐着的几个男人纷纷窃笑。
“真有情趣,在这儿**了。”
“可不是,真是什么人都有。”
“里头那位可够来劲儿的,嘿嘿嘿。”
那光头男人低头一看,两位矮小的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正焦急的比划着。
聋哑中年男看到他从帐篷出来,神态近乎谦卑的把手机递了过去,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那光头先是紧张的左右看看,随即愤怒的吼道:“你个老丫挺的有病吧!谁有功夫看你这破玩意儿。”说着一挥手就把手机打掉在地。
夫妇二人脸上的笑容还留在脸上,可那个旧手机却已经被打掉在地上,屏幕磕碎了一地。
那个阿姨赶紧跑过去捡起手机,看到屏幕已经彻底损坏,她难受的捂着胸口,给自己的老伴儿看。
夫妇二人情绪激动的用手快速比划着。
那个大汉边骂边挥手道:“赶紧滚!”洞穴里这么冷,可他光头上的汗水却顺着粗短的脖子流到胸口。
那位聋哑女人眼含着泪,想赶紧拉着她的丈夫离去。
聋哑男人也是满脸憔悴,显然一夜没睡了,他们这对夫妇听不见任何声响,虽然外面丧尸爆发了,可他们后知后觉,看了新闻才反应过来外面出事了。
要不是家在西郊附近,他们根本没有逃生到末日基地的可能,他们心心念念着想找到自己在城里上班的孩子。明知道城里生还率最低,孩子能逃到末日基地的希望渺茫,可依然苦苦站在末日基地的山洞口,直到大门合上了才肯往里走。
如今手机摔碎了,意味着他们再也没办法给别人看他女儿的照片,对于聋哑人而言,也基本宣告不可能找到女儿了。
聋哑男人鬓角已经有些灰白,虽然年纪大了,但他也有男人的血性,他悲愤的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语,却还在愤怒的挥舞手臂想讨个说法,可却无法表达出任何能被理解的语言。
光头大汉看出了他是个哑巴,干脆一手拽着他领子,一手指着远处怒吼道:“臭哑巴,非要我揍你是吧,看得懂吗?滚远点!”随后使劲推了他一把。
这一下力气过大,直接把聋哑男人推搡到了地上,边上围观的人突然都不笑了,陈遄飞已经攥紧双拳,咬牙切齿。
聋哑女人赶紧过去扶他,聋哑男人却扶着腰撑不起身子,女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张嘴啊啊啊的无助叫着。
光头大汉发现周围都安静了,他喘着粗气骂道:“快走开,谁他妈也别过来!”
女人一手想扶起男人,一手捧着破损的手机,面容十分绝望。
陈遄飞拳头指节攥的咯噔咯噔响,逃命谁会带纸笔呢,这对夫妇又不会说话,手机被摔裂了还怎么找他们的孩子?这混蛋...
他眼珠一转,突然冒出个坏主意来,他假装不经意的走到那个男人的帐篷边上,伸出一脚狠狠踹了帐篷里面。
陈遄飞内心一阵坏笑,看样子是踢到屁股了。
没想到他的帐篷里那个女人开始疯狂的扭滚,好像有只猫在里面乱窜似的,倒把陈遄飞吓了一跳。
那男人扭头看到后,狠狠瞪着陈遄飞,像是要杀了他一眼咬着牙骂道:“小兔崽子!找抽是吧!”
陈遄飞刚准备跑开,奇怪的是那个男人再没理会他们,一头钻进帐篷里去了,帐篷里一阵晃动,随后安静下来。
陈遄飞摇摇头想到,在这山洞里干这事儿,真是奇怪,而且这也太激烈吧。
他转身看到那个叔叔正坐在地上搂着哭泣的阿姨,用手比划着安慰她,那个阿姨举着手机也是一脸绝望。
陈遄飞看到这场景心一酸,我爸找不到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担忧的吗?他不自觉走到那对聋哑人夫妇面前,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下意识张口问道:“你们没事吧?”出口才后悔想到,他们是聋哑人,听不到的。
神奇的是,那个叔叔点了点头。
陈遄飞说道:“你们能听懂?”
那个叔叔指了指陈遄飞的嘴唇,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原来他能看懂唇语,随后这个中年男人蹲在地上用手写字。
陈遄飞蹲下来看。
“我们在找孩子。”这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孩”字也写错了。
陈遄飞说:“我带你们去找警卫队员吧?”
他们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那些躺在地上受伤的市民,继续一笔一划写道“他们更需要帮助,警卫队员没时间帮忙找人。”
陈遄飞听了更是于心不忍,他终于克制不了冲动的喊出口:“我帮你们找找吧!”
聋哑夫妇露出欣喜的眼神对视了一眼,聋哑女人握着陈遄飞的手激动不已。
陈遄飞不好意思的抽出手说道:“你们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
聋哑女人还一边擦泪,一边认真的帮他检查错别字。只见男人在地上用手慢慢写道:“我的女儿,高165,19岁,短发,不胖。”最后一个字,男人写了几次都涂抹掉了,看来他不会写瘦字。
陈遄飞心想,按照这个标准来找,这个山洞里至少有上千个符合标准,这让人怎么找呢?不过聋哑人还是比较稀少的,应该一问就知道了。
陈遄飞又问道:“这不好找啊,你女儿叫什么啊?”
他们一笔一划在地上写着,陈遄飞连忙凑过去看。
他们缓慢的写出三个大字:
苏佩佩
陈遄飞看完后沉默...
他随后一拍脑袋说道:“叫苏佩佩是吧!没问题,我都记住了,我来帮你问就是了。”
聋哑夫妇大喜过望。
原来陈遄飞压根就不记得苏佩佩的名字,王小亮给他介绍佩佩的时候,他话都没听完就扭脸走开了。
之后众人一路逃命,佩佩不是他们胡同的人也插不进他们的话题,又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样,谁也没跟她多说过话。
陈遄飞讨厌这个腻味自己爸爸的女人还来不及,根本没仔细看过她多大年纪,什么身材,连发型都没留意,更别提想跟她说话问问她叫什么了。
陈遄飞扭头看了一下,那个光头大汉也没钻出帐篷找他麻烦,看来是继续“激烈战斗”去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没有任何想多事帮忙的意思。就看见陈遄飞一个人傻不拉几的多管闲事。
陈遄飞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们爱怎么想关他陈遄飞什么事。他一把扶起聋哑男人,跟他们一起往前走,陈遄飞嘴里自言自语道:“身高165,瘦,聋哑女孩,叫苏佩佩。”
随后一扭头看着聋哑女人说道:“是这样对吧?”
聋哑人只有和别人面对面,看到对方嘴唇的时候才能看懂唇语,刚刚他对这个阿姨说话时,他们是并排而行,因此阿姨看不到他的嘴型,她此时看陈遄飞转头冲着自己,她不明所以,因此连忙微笑点头。
陈遄飞得到了确认,笑道:“没问题就好!一个个来吧。”
他们走到了下一个帐篷处,陈遄飞开始一个个咨询:“请问你们有见过一个聋哑女孩吗?她叫苏佩佩!”
在他们面前,放眼望去,山洞至少有四千多顶帐篷挨在一起,没领到帐篷的也不在少数,躲在阴影旮旯处休息的人也不在少数。
陈遄飞心想,他们的女儿到底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