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侍卫元恪生怕他按耐不住性子,一直在旁边拽着他,只是一看到宁轲挨打的场面,真的是压抑不住了,挣脱开元恪便冲到应尧面前。
张嘴便是破口大骂: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你没看到大家都不想搭理你吗,一直在这里瞎搅和。
我早就看不惯你了……节度使的儿子算什么,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元恪此时的脸色非常难看,估计心都碎了,自家主子的性子他可是摸得透透地,路见不平一声吼,即便事不关己,也要行侠仗义,已经不止一次了,他哪能管得住啊!
只好用手掩住面,不想看沈矾叉着腰怒发冲冠的样子。
还没骂完呢,就听见沈矾一口气不喘地说道:“你卑鄙、你猥琐、你恶心、你厚颜无耻!”
说完,沈矾脸上展开一个笑颜,长舒一口气。
就看见宁轲瞪大了眼睛,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东方朔吵架的阵仗她见过,曾以为那就是极品了,没想到这南华学宫会吵架的人这么多,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沈矾以为宁轲在心中暗暗感激自己,还顽皮地冲她挑了挑眉,眨了眨眼睛,然后立马就收敛神色,继续板着脸与应尧对峙。
僵持不下的时候,却有温和而又不失力量的声音突然响起:“什么人敢在南华学宫伤人闹事?”
不知何时,饭堂门口站了一个锦袍才子,正是院正顾况,虽然他是一介书生,但那气度也足够镇住场子了。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文士,是学宫中的侍讲。
学子们看见这人,纷纷散开,全没了刚才看戏的姿态,一个个俯首贴耳,乖巧的很。
应尧看见顾况,就好像看见救星,赶紧一溜烟过去,明明是始作俑者,眼下就像是受了欺负,凑到他身边:
“院正,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宇文错他违反学宫规定,故意伤人,还有宁轲、沈矾,他们都是共犯。”
还没了,应尧就把刚才事件始末添油加醋,颠三倒四地重述一番,编故事的本领有如鬼斧神工般出神入化。
那群官宦子弟心中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有这般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还能说得人潸然泪下,真是不一般,望着宁轲一行,露出你们死定了的眼神。
宁轲笑吟吟地看着顾况,噙一抹打量的微笑,他也算是一世才子,清誉在外,她可倒要看看这南华学宫的院正到底有没有传言中的那般清明。
要是他决断公允,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偏袒应尧,那可就是自砸招牌了。
顾况听完,不动声色,淡淡地“哦”了一声,半晌不说话。
饭堂里大家面面相觑,气氛好似凝固,都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直到应尧第五次偷看顾况的眼神时,他终于清咳一声,缓声道:“应尧,书院明令不得寻衅滋事,你却明知故犯,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众人瞠目结舌——这应尧家世显赫,即便这南华学宫之中不缺贵胄,但大家平时都避让他三分,刚才又那番维护自己的言语,还以为宇文错他们要完蛋了。
应尧前一刻还沾沾自喜,幸灾乐祸,听到顾况的一席话,气得脸色煞白,又横起来:“顾大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你看他!”终于有人注意到刚刚被宇文错扔到地下的男子了,应尧全然不顾他的伤势,把他拖到顾况面前气急败坏地嚷道,“这人证就在此,宇文错就是凶手,您不罚他,反而惩我?”
那人的脸血肉模糊,肉酱一样瘫在地上,毫无生色,已经辨认不出相貌。
宁轲暗中想,这人恐怕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然怎么跟在应尧身边做事,好处捞不到,这都奄奄一息了,还被拉出来为他作证,真是作孽呀!
顾况毕竟有些阅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看到那人的伤势紧紧皱眉,吩咐人先赶紧把他抬出去医治。
而后脸色一沉,眼皮一掀,手背在身后,冷若冰霜道:“宇文错斗殴伤人,宁轲、沈矾寻衅惹事,念及初犯,今日下午打扫院子!若有下次,必定重罚!”
几个人只好听话地去打扫院子。
应尧虽然心有不服,但是毕竟是自己先挑的事,加上宇文错宁轲他们也受了罚,就不再言语些什么。
宇文错一开始还像木桩子似地僵在原地,耐不住宁轲拖着他去打扫。
现在宁轲一看到这位“冰山”就头痛,早知道就不该多管闲事,现在自己白挨了一巴掌,看着这个家伙好像也没多感激自己,真是没心没肺。
因为自家主子挨了罚,元锦和元恪只好一同帮忙。
这俩人心情倒是差不多,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家那位在外惹事,自己也跟着受罚。
这扫院子听起来轻巧,可是现在正是三月踏青的时节,蒲柳虽然柔美,但那柳絮漫飞,飘得到处都是。
沾到皮肤上会引起瘙痒、红肿,吸入鼻腔容易打喷嚏、呼吸急促。
在玉湖一角,众多柳絮随着水流堆积在一起,浮了一层绒毛,夹杂着其他树叶,整个湖脏兮兮的。
顾况原来是个腹黑的家伙,还以为打扫是个轻巧的差事,没想到是这么大一个麻烦,宁轲在心里暗自嘀咕。
不仅要清扫青石板面上的柳絮,还要打捞湖面上的柳絮,捞柳絮不同于扫柳絮,柳絮沾水后,十分细小,需要用织得极密的布兜打捞上来。
一般的网兜是不行的,一兜子下去,一半柳絮一半水,捞上来之后,再慢慢过滤,所以比地面清扫更累更耗精力。
几个人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地扫着。
沈矾一不小心把柳絮吸到嘴里,呛得眼泪直流,有一个柳絮粘在喉咙里,咳不出,咽不下去,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试着用水把柳絮冲下去。
元恪见此,忙开口道:“你先去旁边坐着吧,我来扫就行了。”
那沈矾一抹嘴,连连摆手:“元恪你别管我,你扫你的,我扫我的。”
说完继续拿起扫帚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