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实话,这南华学宫贵为天下第一学宫,院首院正都是闻名天下的人物。
其间的学生纵然优秀,有几个甚至官位飞升,但要想入魏寻的眼,好比登天之难。
傅彻端着茶抿了两口,忽地想起什么,抬眼问道:“致礼也该回来了吧。”
魏寻点点头,含笑说道:“游走地方几年,也苦了他了。”
俩人清风伴茶,恣意闲聊,也落得快活。
此时,宁轲正和东方朔往饭堂走,刚进门口,俩人就瞪大了眼睛,那架势就好像白日见鬼一样。
从不踏足饭厅的宇文错,正坐在一个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吃饭。
姿态一如既往地从容优雅,在哄闹之中保持着疏离。
俩人打完饭便去与他同坐。
东方朔刚在他身边坐下,他就稍稍地往旁边移了一些,果然,他还是从前那个他,没有一丝丝改变。
这个不经意地举动又招惹道咱们爱生气的东方少爷,嘟囔着道:“宇文兄,你也不必这么嫌弃我吧,人家的心都碎了。”
食不言,寝不语,或许是宇文错的人生箴言,他压根没搭理旁边这个斤斤计较的男子。
算你狠,东方朔故作生气地端着盘子离开了,很快就挤进人堆里,不知道又和谁攀关系、拜把子。
刚消停一会儿,就听见身边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话:“哟,这是谁啊?”
宁轲一偏头,便遇上一双挑衅的眼神,眉微微上挑,目光凌厉,带着几分狂傲。
这个应尧,许是刚刚在课上回答问题表现不佳,又觉得宁轲抢了自己的风头,想要过来挑事。
不过他刚才的话是对着宇文错说的。
眼神瞥到宁轲,嘴上也不饶人:“哎呦喂,咱们的宁大才子也在?”
宁轲抬起眼睫,微笑,一言不发。
对于这种游手好闲、喜欢挑事的人的最佳应对办法就是——减少交集。
好歹宁轲还给了他一个面子,起码对他微微一笑。
咱们的“冰山”可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完全把他视若空气。
应尧转身落座在宇文错身边,露出挑衅的微笑:“宇文错,你整天带着个纱笠装什么装!”
通常这种纨绔公子身边是不缺煽风点火的人的,很快,几个小厮便开口让宇文错摘下面纱。
这样一闹,动静便大了,渐渐地,人全都拥过来。
其实,未必大家都是应尧的同党,也未必都想针对宇文错,只是众人对他的容貌实在好奇,一不留意就成了应尧的帮凶。
宇文错仍是寂然不动,那应尧倒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侍从,那人立马就要掀去宇文错的纱笠。
宁轲用手遮住眼睛,把脸侧向一边,不忍心看接下来残暴的场面。
“啪嗒”一声,紧接着就是“哎呦~哎呦~”的求救声。
果然不出所料,宁轲早就知道掀面纱的下场,她之前可是见识过的。
那应尧一见这场面,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宇文错,你什么玩意,小爷给你脸了是吧?”
“轰隆!”又一声,刚刚被宇文错捏碎手掌的人此刻飞出几丈远。
众学子纷纷吸了一口冷气,这下把应尧也吓到了。
但人不能怂,尤其关键时刻不能怂,即便自己心里发虚,面子上还是要保持气势。
应尧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宇文错,用眼神狠狠地瞪着他: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这般无视规矩,我要禀了院首,把你赶出学宫,让你在这里威风!”
他也是无话可说了,眼下什么话都翻出来了,颇有泼妇骂街的气势。
宁轲原本还在看戏,只见宇文错快速伸出手。
不妙!
看在你是我同屋,又冷性冷情不会吵架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
眨眼间,宁轲一个飞身就转到宇文错身边,一副楚楚可怜、低头求饶的样子,道:“应公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计较。”
舒坦,真舒坦。
听这个一向傲性的宁轲道歉怎么就这么舒服呢,不过应尧还不打算这么轻易地就算了,清了清嗓子,两手一摊:“现在也不是我想揭他面纱,大家都等着一赏尊容呢。”
宁轲眼角一挑,你以为我不想看他的容貌啊,但是既然都决定要帮他,就只能应下去:
“实不相瞒,我觉得此人应该奇丑无比,才掩面不见人,你说,大家都吃着饭呢,要是看了一眼就倒胃口,这多不好。”
这种话说出口真的是在帮“冰山”吗?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一开始应尧觉得宁轲这低眉顺目的样子看着还挺愉悦的,结果在这里一直跟自己弯弯绕绕,心里突然不耐烦了。
“甭管他到底长什么样,今天就得给我把面纱揭喽!”
说着伸手就要去掀走宇文错的纱笠。
宁轲一个箭步挡在宇文错面前,满脸赔笑,“应大公子,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嘛。”
“走开!”
应尧一手挥过去,把宁轲推开,俩人拉拉扯扯、拳打脚踢,各不相让。
“啪!”
清脆而响亮的一耳光让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宁轲捂着半张脸,眼神凌厉地瞪着应尧,眼眸直直看进他眼底。
只是那股狠绝瞬间就压抑下来,平静地、无声地,仿佛让人跌进深渊。
没有人看见,在那张素白面纱之下,寒潭一般幽深的眼眸暗了暗,透着杀意。
应尧右手举在空中,恐怕是被宁轲的眼神震慑到了,不禁打了个寒颤,支支吾吾地说道:
“不……不是我要打你的啊……是你自己要跟我纠缠……不怪我啊。”
都闹成这样了,他显然还不想善罢甘休,人虽然是自己失手打的,但要是现在就这么离开的话,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这时,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身影,沈矾。
他也是刚刚才进饭厅,一进门就看到人群围聚在一起,很快就搞清楚了情况。
心里自然是偏向宁轲的,再加上这位应尧嚣张跋扈,仗着自己的家世横行霸道,他早就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