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醒来的时候,张轩有些迷糊,睁开眼睛看了片刻,才确信这是自己的卧房。
“来人!”
与往日不同,不是张轩吱一声,立即有一群婢女围拢,有的端洗脸水,有的帮你漱口,有的给你穿衣服,还有人帮着叠被子。
难道自己的抗议生效了,他终于可以做个自食其力的男子汉?
非也!
好一会,才有人走来。
并不是婢女,是个男的。
张轩坚持着要起身,来人上前搀扶,才让他半坐着,后背垫了个玉石做的虎头枕。
“你是谁?”
“小的赵宠,府中门人,追随家主十余年。三郎君事务繁杂,不识得我,实属平常。”
赵宠?虽然不识,却知道名字。
原本历史上,他是典韦的领导,正是己吾招兵时,张邈派去送给曹操那支队伍的统领。
“赵兄?原来是你!”
赵宠愣了下,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你是主子,我是来混饭吃的下人,怎能兄弟相称?
这位三郎君,不会真如传言般那样,脑袋有问题吧?
据说,他有一天遇到典韦,便一直形影不离,同吃同住同劳动,还给典韦起了个表字“致平”。他的表字是“致远”,张家大郎君是“致宏”,好似是自家兄弟顺着取一般。
对一个下人,你未免姿态放得太低了些,大家不说他礼贤下士,反倒传言三郎君脑袋有点瓜。
蜀地方言就是:瓜娃子!
今日乍一见面,张轩一句“赵兄”,显然惊到了赵宠,你很缺兄弟吗?我倒是愿意做,关键看你收不收?
张轩却像是理所应当的,根本没当回事,问道:“我怎么在卧房?”
赵宠回答:“郎君和西园军的曹校尉饮酒,结果一醉不起,只得送你回房歇息。”
对了,在书房里,张轩和曹操喝酒来着,还有蔡瑁。
“曹孟德何在?还有蔡德珪呢?”
见赵宠没听懂,解释道:“就是你说的西园军曹校尉,以及侍郎蔡瑁。”
“听说曹校尉满脸通红,走路虚浮,尚能自行离去。那蔡侍郎,被人抬走了。”
张轩一拍脑袋,酒喝大了,要误事。
但是隐约间,张轩觉的不对,自家的酒,又不是没喝过。喝多了头晕,废话多,骑摩托车能上树,但还从来没断过片。
按年龄说,张轩现在是刚长成的牛犊子,正是身体条件无比强大的时候,不太容易人事不省,这是怎么了?
莫非,有人在酒里动了手脚?
来不及细想,张轩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现在几时?可曾到举行婚礼的时辰?”
赵宠面露难色,在张轩目光的逼视下,方才小声嘀咕道:“正在行礼!”
行什么礼?
张轩一头雾水,我是婚礼的男主角。新郎官不在,婚礼怎么开始的?
越想,张轩觉得越不对劲,“你为何出现在此处?房内的婢女呢?”
赵宠并不回答,只是老实站着。
“来人!来人!”
没有其他人来,只有赵宠,安静的站在远处,双手不停揉搓,目光有些躲闪,不敢正视张轩。
门外明明有人影晃动,而且数量不少,为何听到呼喊却无人进来?
张轩意识到,坏了,这是被人软禁了吗?
“谁干的?谁在对付我?”
赵宠还是恭顺的站着,却不回答。从他的神情中,张轩清楚,猜想是对的,此刻的自己成了牢中之鸟。
还说什么逐鹿中原、称霸天下,结果连家里都摆不平。
“桃花夫人?”
张轩的声音很小,大概只有赵宠能听见。
闻言后,赵宠点了点头,是她。
张轩还是压着声音,问:“她只是父亲的侍妾,你们为何听她摆布?”
赵宠面对的是少主子,根本不敢得罪,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她手中有玉虎符。”
“玉虎符?什么东西?”
“侠客们都知道,不管是京城的,还是东平郡张家,还是哪里。只要是张家的侠客,见符如见家主,无不遵从号令。”
张轩“靠”了声,埋怨道:“我一个大活人,你们不听?反而听命于一小块玉?”
与此同时,张轩还埋怨父亲张邈,搞什么虎符?你以为自己在行军打仗吗?一个小小的骑都尉,在家搞什么幺蛾子?
很无奈,那个“玉虎符”有效,而且的确是见符如见人,侠客们信这个,一切听从号令。
张轩想,别人信不信不重要,要想破解眼前困局,他只需要一个人不信,那就是身前的赵宠。
“去!准备一桌酒席!就在此处!”
见赵宠迟疑,张轩苦笑着斥责:“老子大喜之日,喝自己一杯喜酒,不过分吧?”
后厨有现成的酒肉,很快摆满了矮榻。张轩让赵宠坐下,两人相对坐着,一起喝两杯。
赵宠小心翼翼,心中尚有戒备,他平日里是个爱说爱笑的人,总想找个机会接近主子。今天近在身边,而且主子热情主动,他反而放不开。
心中暗想,该死的命令,该死的桃花夫人,如此束缚之下,本可野鸡变凤凰,这可坏了我的大事。
酒樽已满,张轩看了眼,直想吐。
刚才在书房,已经发现不胜酒力,偏偏曹操敬酒,不喝对不起偶像。
现在的张轩酒意未消,身体并不舒坦,为了今晚的大事,他必须强撑着拼一把!
“我的喜酒,没想到和你喝。”
赵宠乖巧应道:“小的三生有幸,讨三郎君一杯喜酒。”
“新郎是谁?”
赵宠被问的一愣,新郎不是你吗?
问题是,新郎官被软禁于此。那婚礼现场的那位,又是谁呢?
赵宠摇摇头,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并不知婚礼那边发生了什么。
张轩只是轻轻抿了一点,酒太烈,他难以下咽,于是放下杯子,低声说:“本郎君得到典韦,如虎添翼一般,心中甚是喜悦。今日观你,虽无典韦的勇猛强悍,却颇有几分心思,以后办事自有你用武之地。”
赵宠一听,高兴了,张府能人颇多,他虽是个小头目,却苦无出头之日。若是能得张轩赏识,相当于攀上了一棵大树,绝对是一桩幸事。
“只是,家主有训,抗命者皆杀之!恐怕,我不敢放三郎君出去。”
桃花夫人手持玉虎符下令,如果你违抗了,相当于不听家主张邈的话,按规矩是可以处死的。
张轩感觉头晕,没有选择汉代人普遍的跪坐姿势,而是一屁股瘫在那,强忍着不适,说道:“从今日起,你与典韦一样,乃是我张轩身边的护卫。”
简短一句话,对赵宠来说却是个大消息,张轩可以保他荣华富贵,也可以保住他的小命无忧。
作为张府的侠客,自然奉虎符为令,他若成了张轩身侧的护卫,那便另当别论。有典韦的例子摆在前面,又有张轩的表态,作为家中待了十多年难寻用武之地的老人,赵宠的投靠理所当然。
奋力喝下一樽酒,脸涨的通红,赵宠说道:“门外还有十多人,都是我的手下,愿为郎君效犬马之劳。”
张轩摇摇头,面对手中有符的桃花夫人,只谈兄弟感情恐怕不够,“房内还有些钱物,拿去给大家分了,就说是三郎君赏赐,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做。”
赵宠起身,刚要走,又听张轩道:“外面有没有桃花夫人的人?”
赵宠道:“此等小事,郎君无须介意,小的替你了结!”
张轩努力站起来,准备去参加婚礼,同时嘱咐道:“除了我们的人,全部绑在此房内,日出前不得放离,也不得走漏消息!”
……
青楼二层雅间,一顿板子打完,老鸨子直呼:“屁股开花了!”
事实证明,人年纪大了,甭管是男的女的,哪怕屁股开花,也不会太好看。
王允鼻孔朝下的看着,问:“招也不招!”
老鸨子大声呼嚎:“王大人你让我招什么啊?能不能给草民提醒一二?”
装什么装,王允快要被她磨没了脾气。刚才这一会,老鸨子撒泼耍赖、胡搅蛮缠,说起话来满嘴跑火车。
更可恶的,老鸨子有意无意的,总会表现出对王允的不屑,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常让王允感觉人格被羞辱。
一个青楼拉皮条的,怎会有这般从容?怎么在官老爷面前毫不畏惧?
王允原本没打算动刑,毕竟动板子不太好。尤其对一个女人,扒了裤子打屁股不止是疼的问题,而且还很让人感觉羞耻。
王允被老鸨子的言语又欺凌又羞辱,他自己先觉得羞耻了。那就索性打吧,让你知道官老爷是会发威的。
十板子下去,老鸨子都嚎的没个人声了。
大半个青楼都能听得见,很多人在偷笑,偶有窃窃私语,老鸨子十多年不开张,一开张便声震四方,果真应了那句老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十板过后,老鸨子嚎归嚎,却没有屈服的意思。
她不但不怂,反而调笑道:“大人,草民伤成这样,今个不能服侍大人!已经这个时辰,大人慢走不送,记得下次再来!”
还是一样的嬉皮笑脸,还是敢于挑逗王大人的官威,让王允更加愤怒。
刁民!刁民!
查封了青楼!
王允只是说说,毕竟青楼营业合法,又没有确凿的违法证据。
老鸨子提高了嗓门,收起了笑脸,趴在那里,嚷道:“你敢?”
王允问:“你怎知我不敢?”
老鸨子叹口气,“那你不妨试试!”
王允更气了,还敢威胁我?
突然间,王允似乎又想到什么。
“那些袭击的黑衣人,事发前藏于你的青楼之内,莫非和你有所关联?”
老鸨子还是趴在那里,后面已经见了血,嚎了一阵,还得回话啊!
“大人这样问,草民只能回答,并无关联!”
此话大有深意,老鸨子口头不承认,你定不了我的罪。但潜台词是,就是我做的,没证据,你能如何?
王允突然不说话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有下属发觉异常,小声问:“大人,怎么了?有何不妥?”
王允没有说出来,但他好似猜到了,那些在青楼门前涌出的黑衣人都是谁。有他们相助,怪不得张家有恃无恐,怪不得老鸨子不怕出事。
她说的没错,王允惹不起,也不想惹。
见王允要走,老鸨子来劲了,大吼一声:“站住!”
王允回过头来,还有何事?
“就这么走了?”
如果老鸨子讨要医药费,估计王允会给。既然惹不起,又确实打了人,赔偿是应该的。
但是,老鸨子并不要钱,也没打算为难王允,而是问道:“敢问大人,几时了?”
王允和下属都很意外,等我们走了,你自己看去,或者问问别人,干嘛叫住我们问几点?
有个衙役答话:“刚刚酉时!”
老鸨子吁了口气,“总算熬到酉时,我又没被大人打死!”
怎么了?
“三郎君交代过,等到了酉时,请大人见一个人,然后保护他去婚礼现场。”
三郎君?张家那位吗?胡作非为的张轩?
王允脑袋嗡的一声,他知道我会来?而且会寻老鸨子的麻烦?
那么,他和青楼什么关系?又和那帮黑衣人有何瓜葛?为什么非要等到酉时?又让我保护谁去参加婚礼?
王允一脑门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