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意挽迷迷糊糊减,好似又看到了桃林中的那个少年,他依旧一花一酒,好不自在。
这次,倒是多了一间屋子,匾额上似乎还写着什么字,却是看不清了。
沉意挽走到那人的身边,“你是谁呀?”
少年姣好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好看,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侧颜,他坐在桃树下,闭着眼睛,享受着周围的一切,格外美好。
听到沉意挽声音,他像是被惊醒一般,抬头看了好一会儿,道:“你说过,你会陪着我——”
“什么?”
沉意挽觉着那人好生奇怪,心底却有着说不清的情绪,是开心,是难过,等到她想一问究竟的时候,桃林的风变大了。
“慕微雨,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你。”少年开口道。
她看不清眼前人,也抓不住那人向她伸出的手,渐渐得,桃林不见了,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洛轻尘,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们,弃了我。”
“你说过,你不爱这尘世,只爱我。”
“骗子,都是骗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微雨,对不起。”
“洛轻尘,我恨你!”
“桃花簪没能锁住你我的缘,却带走了你的命,恩恩怨怨,怎一个情字了得,不过是过眼云烟,甘之如饴罢了。”
少年不见了,桃林恢复了平静,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沉意挽进了那间屋子,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她在里屋坐了许久,不知改往哪里去,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只是感觉,感觉有什么人,会从那扇门走进来。
尘缘散尽此生定,桃花遇见故人情。
故人,又在,何方……
吴暄虽然压制了毒的蔓延,可沉意挽半夜还是复发了。
“来人啦!”婢女的一声惊吼,打破了夜的宁静,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吴暄坐在床边,将沉意挽抱在怀里,太医跪了一地,没有人能说得出,这是什么病,该如何治,甚至都不知道为何毒发得如此之快。
“你们这群饭桶!本王要你们有何用!”苍明渲匆匆赶来,见众人束手无策,大发雷霆,很是着急。
“王上,今日意儿见了何人?”吴暄问道。
苍明渲自然知晓吴暄的意思,沉意挽的到来并不是受人欢迎,要不然,他也不会召开百官盛宴,告诉众人,不得动她。
“去把她带上来!”苍明渲对底下的人说道。
不一会儿,一位老者,步履蹒跚,满头白发,身子佝偻,被人领着,来到了苍明渲的面前。
“参见王上——”老者叩首,行礼之间身子有些颤抖,应是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所致。
“嬷嬷,今日你见过意儿吧!”苍明渲像是早已知晓一般,问道。
老者抬眼,看了下床上的沉意挽,眼中透露出的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她就这样看着她,“王上,姑娘真的长得很像她,所以,她死了,不好吗?”
苍明渲被嬷嬷的话吓到了,他没想到,她真的会如此,“混账!你可知她要是死了,你会死的很难看!”
“当年,因为她,死了多少人,我的丈夫,孩子,还有成千上万的将士,现在,我只想杀她的孩子,有何错!”嬷嬷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的恨慢慢显露出来。
“可你是看着她的,嬷嬷,意儿没有错!”
“她没错?那我的孩子错了?那些将士,百姓,他们错了?王上,你就不应该将她带回来,是你错了!你错了!”嬷嬷笑了,这笑,是讽刺,是绝望,是眼前人不自知的可笑。
苍明渲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解药呢?”
“没有解药,”嬷嬷摇头道,眼中带着泪,“王上,这毒药,就是当初给她用的,这样,她们也能团聚,你说是吧……”
嬷嬷在第一次见到沉意挽的时候,就喜欢她,喜欢给她梳头,喜欢给她穿衣,喜欢看着铜镜里映出的她的样子,可是这些喜欢,在亡亲的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苍明渲在赌,赌他不会害她,赌她会像护佑她一样去爱她,可是,他输了。
原来,他也可以用她的命去赌,这明国,终究只有吴暄一人会永远护着她……
那毒药的名字是漫客,它从远方来的客人,与之相谈甚欢之际,毫无防备的进入体内,让你感觉到安逸,是这世间最不痛苦的毒药
那人就是在幻境中离去的,最后,都带着笑。
就像嬷嬷说的,漫客没有解药,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如果用内力压制,反而会发作得很快,所以,按照嬷嬷的计划,沉意挽应该在明天早上被人发现毒发身亡才对,吴暄在无意间,造成了沉意挽提前毒发,也让人提前发现了。
“现在,该怎么办!”吴暄问道。
他应该生气,气这不明事理的老嬷嬷,气自己为何不快点搞清事情真相,气苍明渲明知这人会对沉意挽不利,还让她见她,可现在,他不能慌乱,必须找出解救之法,救丫头的命。
“没有办法,本王无能为力。”苍明渲有些懊恼,自己为何如此无能,费劲千辛万苦,才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为何会如此。
这时,简风从暗处现身,正在吴暄耳边说些什么,就看见吉人身披袈裟,右手拿着法杖,左手挂着佛珠,匆忙赶来。
由于着急,走路这些滑稽,却极力保持大师的稳重,而介于看着自家师傅如此做作,自然不敢落下,也庄重起来,毕竟是在别国,要有风度。
“大师,意儿出事了!”吴暄喊道。
吉人一听,立马把手中的法杖扔给介于,冲了过来,又是翻眼皮,又是诊脉,“中毒?”
吴暄点头,不语,等着大师继续诊脉。
吉人:“漫客?”
吴暄再次点头。
吉人又沉思了半天:“能救!”
吴暄欣喜道:“如何救?”
“这你倒是说话了,我还以为米哑巴了呢!”吉人调侃道。
“大师,你就别取笑我了。”吴暄说道。
苍明渲对于吉人的到来不是很惊讶,早在吉人出发的那天,他就知道吉人要来,这一路上还特意派人保护,否则吉人没有那么容易进皇宫,而简风能在这宫里来去自如,苍明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衲不请自来,请王上见谅。”吉人微微颔首。
“介于见过王上!”介于跟着吉人行礼道。
“大师不必多礼,既然大师有救人的良方,但说无妨,本王全力相助!”苍明渲道。
“是呀,师傅,救师妹最重要,有什么办法,快说吧,我也能帮忙!”介于着急的说道,这好不容易到了明国,听到沉意挽就快死了的消息,让他很是担心,要不是怕旁人会笑话,他早就哭出来了。
“不知他会不会救啊——”吉人小声说道。
“什么?大师,你说什么?”吴暄问道。
“你先让她睡下,一时半会,应当不会有事,老衲去办点事,事成,意儿便能活!”吉人说着,起身出门了。
吴暄大概知晓吉人说的办法是什么,“介于师傅,请你一定要在意儿身边守着,绝对不能离身,我去帮吉人大师,”吴暄靠近介于的耳边继续说道:“这里,没有那么安全,小心。”
说完,吴暄就跟着吉人走了,介于搬了一个凳子,坐在沉意挽的床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苍明渲,瞪的苍明渲很不舒服,最后说了一句有要事要办,便离开了。
等到旁若无人,介于回头:“师妹,你可别死呀!……我跟师傅来找你,就是要带你回家,所以,你一定要争气,一定不能死。”
宁阳城外,风雨飘摇,好似这世间万物都在呼喊,这本就不是一场交易,前人的恩怨,关后人何事,那些在世之人,又何必将自己牢牢困住,蹉跎岁月。
自以为的报仇雪恨,不过是自己独活不安的困顿,总觉着不做些什么,对不起故去的人,可谁又知,他们心中想要你安安稳稳的活着。
吉人如此,济之亦然。一个脱离尘世,一个被尘世牵绊。
吴暄跟在吉人身后,不到百米的距离,夜色将他掩藏的很好,但吉人依旧知晓,他跟着来了。
“出来吧!”吉人说道。
这话,吴暄一听,本以为是说给他听的,可是当他准备现身的时候,从暗处出来一人,“你还是要来找我的。”
吴暄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听着声音,但是觉着熟悉,年岁应当与吉人相差无几。
“你来找我,是为你的徒儿吧!”那人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坦言道。
吉人道:“正是,施主能否……”
“不能!”那人斥声道。
吉人:“……”
“吉人,你可知,我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贫僧知晓。但请施主能施以援手,救我徒儿一命。”
“什么病,非得我出手!不救!”那人依旧不肯答应,态度强硬。
吉人平静的说道:“是漫客。”
“既如此,她也算是气数已尽,我无能为力!”那人说着,便欲离开。
“济之!当日,没能救下娘,你恨我,可意儿是无辜的,最后一个人,请你救她!”吉人有些失控,他担心济之真的就这么走了,他第一次怕了。
吉人这一吼,让济之有些慌神,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吉人对他生气,他总是这样喊他,只是,好多年没有听到了,有些陌生。“你喊我什么?”
吉人:“……”
“不是施主啦?我还以为,这辈子,我都听不到你喊我济之。”济之笑了,这人不管活多久,心底在意的,却是小时候觉着幼稚之事。
吉人道:“中了漫客毒,很快就会伤及心肺,只有你可以救她。”
“哥,原来,你还是在乎的……”
济之说完,朝着宁阳城的方向去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童,背着药箱,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悠长。
济之在那武夷山遇见吉人后,便一直暗中跟着他,直到后来见他出城一路来到这宁阳城,都未曾露面,不曾想这人刚进皇宫,就急匆匆的来找他,换言之,吉人一直都知道,他在跟着他,被发现,还不说,济之一时间,拉不下面子,有些恼,最后的妥协,也是因为他知道,那丫头对吉人有多重要。
佛祖说要普渡众生,可现如今,吉人的众生,只她一人,何其可笑……
“吴将军,回去吧,意儿有救了。”吉人回身,对着暗处说道。
吴暄现身,对于济之的出现,他有些许疑问,春猎时,他虽然受伤昏迷,事后,他问过当时的情况,每个人都说得迷迷糊糊,但似乎,他当时被救,也是因为吉人。“敢问大师与济之神医是兄弟吗?”
“将军,问得太多了,现如今,意儿的安危最为重要。”吉人冷静的说道。
“大师不愿说,吴谋便不问了,只是这漫客,大师似乎不是第一次知晓。”
吉人沉色不语,转身离去。
等吴暄回到宫内,只看见众人都被关在门外,里面是什么情况,因为济之关门前的那句话:“想让她活命,绝对不能开门!”没有敢问,也没人敢闯进去。
介于焦急的说道:“师傅,天快亮了。”
吉人闭着眼睛,嘴里不知念着什么,佛珠在手中不停的转动,心中想着:她绝对不能有事。
“王上,如何了?”吴暄上前问道。
“不知,那位神医不让任何人进去,所以,只能等。”苍明渲面色有些憔悴,看样子,他处理完那位嬷嬷的事,没有休息就赶来了。
他紧紧得盯着那扇门,心里祈祷着:丫头,你一定好挺过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