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济之的医术是天下无双,在众人以为回天乏术的时候,门开了,众人一拥而上,询问病况。
“她没事了。”济之有气无力的说道。
几个时辰,他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中了漫客,就像是在阎王爷手中抢人,不有片刻的懈怠,年事已高的他,自然是虚耗过大,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无非是让吉人心安,要是以往,他早就躺着歇息了。
“白聆,准备笔墨。”济之对着身旁的男童说道。
苍明渲在第一时间就命人备好,“不用麻烦这位……,先生请。”
药方写好之后,济之便去歇息了,只留下白聆在此照看。
虽说毒去了,但只有真正醒来,才算无碍,毕竟没有人看见过中了漫客,还能活下来的人,就连济之,解这毒,也只能有八分把握。
“你们都回去吧,人多了不好。”白聆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甚是头疼,于是下了逐客令。
苍明渲吩咐婢女,为众人准备住处,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他也该去休息了,等到沉意挽醒来,他才有心去想如何处置那人。
介于跟着吉人去放置行李,也顺便休息片刻,再来替吴暄。此刻屋内除了躺着的沉意挽,就只剩下白聆和吴暄了。
“白聆?”吴暄问道。
“嗯,有事?”白聆看着这个高他半个身子的男子说道。
吴暄道:“先前,你和你的师傅,救过我,未曾当年言谢,今日又救了意儿,算是吴谋欠了一个人情,日后有难,必定全力相助。”
“报恩?”白聆虽是孩童模样,这说话的口气,却像是成年一般,他看了看吴暄和沉意挽,又道:“救的虽是你们,但师傅要的,你们给不了。”
“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尽力。”吴暄道。
白聆看着吴暄,小声说道:“这恩要报,也不该你来报,说到底,师傅这一辈子,终究是逃不开了。”
“什么?”吴暄并未听清,白聆说了些什么。
“行啦,我要去熬药了,你看着她吧。”
此行,吴暄知道会有危险,但没想到会如此之快,他以为自己能护着她,却差点害了她。
吴暄坐在床边,看着沉意挽的眼里,写满了担忧,他想着,如果中毒的是他,该多好,济之真的把毒解了吗?她醒来,会难过吗?这明国的王上在百官盛宴上不顾一切的为她说话,却也是拿她的命在计算一切。
这异土,除他之外,究竟有谁,会救她,会全心全意的护着她。
突然间,他想到了千里之外的沉时,或许,他和苍明渲一样,为了他们的权利,可以放弃一切。
“丫头,醒过来吧。”吴暄附身,将沉意挽抱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忽然,怀里的人儿有了动静,吴暄没有动,依旧保持这个动作,他感觉到,沉意挽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耳边响起她的声音:“洛,轻,尘。”
吴暄起身,发现沉意挽并未醒来,刚刚也是迷迷糊糊间,胡乱说的话,但他听得真切,那洛轻尘,究竟是何人。
白聆到了晚间才出现,说是这药很是难熬,期间不得离人,才耽搁如此之久。
而介于歇息片刻之后,就来守着沉意挽,非得等到她醒来才放心,吴暄见他如此执着,便随他去了。
夜变长了,凉了人的身,也凉了人的心。
沉意挽还未醒来,宁阳城却出现了一件怪事。
朝堂上,一老臣跪地说道:“王上,近日已有数十名妇人被杀,民生怨道,如不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恐生变故。”
“臣附议,”南玥出列说道,“有百姓称那凶手,残暴不已,为求稳妥,请王上派兵缉拿。”
“诸位,可有人愿查明此案?”苍明渲问道。
这案子本就毫无头绪,凶手又武艺高强,时间上就说不准,没准三年五年都没有结果,办起来定然困难重重,再加上百姓已经深受其害,如若短时间内抓不住凶手,很可能会腹背受敌,到那时,就得不偿失了。因此,没人愿意去揽这个差事。
这朝堂,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我朝竟无人能用吗?”苍明渲怒道。
“南玥,你呢?”
苍明渲点了南玥,倒是让在场一干人等,松了一口气,这王上的红人,应当是最佳人选,就算没查出结果,王上也不会怪罪于他。
“臣不会武功,恐不能胜任。”南玥拒绝道。
“无事,我派常甯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危,正好你俩多相处相处,增进感情,好早日成婚,了却丞相的心愿。”
说起丞相,年纪大了,再加上最近身体抱恙,便未上朝,要是丞相在,这差事,苍明渲是万万不敢往南玥身上推的,毕竟,不能担上气死叔父的罪名。
“王上……”南玥道。
“行了,本王今日便下旨,爱卿须得早日破案呀!”
苍明渲如此说了,南玥只得接受了。
“臣,遵旨。”
明月南枝,故人北逝。
宁阳城里人心惶惶,大街上,一个女人都没有,出来购置物件的,都是些男人,这男人怎知哪个东西好,哪个东西不好,就胡乱买,这商贩也觉得早日卖完,早日收摊,这价钱,也就胡乱定了。
没过几日,这凶手未曾露面,却有几户人家打起来了,这商人也因为定价不当,少有人光顾,险些倒闭,情况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南玥更是头疼了。
南玥此时,正坐在公堂之上,单手扶额,面露难色,面前的茶不知换了多少杯,衙役不知报了多少次,现如今宁阳城的状况。
他心想,这还不如关在那天牢呢!
“大人,又有人打起来了!还出血了!”
南玥:“让他们打!”
“大人,刘员外家的店铺倒闭了,其母闻言,晕过去了,他,他带着人来衙门口,要说法……”
南玥:“轰出去!”
“大人,丞相派人来问,今日是否回府?”
南玥:“人都没抓住,不回!”
“大人,有人看到凶手了!”
南玥突然来了精神,拍案而起,兴奋道:“在哪?何人所见?”
“是,是渔夫,说是在河边打渔时偶然得见,未敢靠近,但觉得可疑便来投案。”
“可疑?何处可疑?”南玥心生疑问,这凶手正是因为无人见过其面容,手段残忍,人人避之不及,这突然说看见了可疑之人,他不免谨慎了些。
衙役答道:“据渔夫所说,那人对河而坐,嘴边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他刚想走近一看,就发现那人身边躺着一个无头女尸。”
“什么,人现在何处?”南玥闻言,有些惊讶,但心中仍旧不解,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当务之急,只得去现场一探究竟,
“渔夫正在门外等候,至于那可疑之人,卑职已经派人去河边查看。”
这听人说千遍,不如自己看一遍。
“好,带着那渔夫,随本官一同前去查看!”
一路上,南玥都在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妇人接连被杀,目的是什么,这些人既不是宁阳城的名门望族,更不是宫中人,只是一些普通的妇女,南玥查了数日,只发现,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与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王上为何将此事交于他,当年的那件事又有何内情,是王上不想让人知晓的,这些妇人又是因为知道些什么,才会被杀。
“大人,到了!”
衙役的话,打断了南玥的思绪,南玥下了马车,这河边早就没人了,包括那具无头女尸。
“大人,我真的看见了,就在这,那人一动不动,而那女尸就躺在那人身边,血流得到处都是,看样子没死多久。”渔夫认真的回忆道。
南玥对于渔夫的话,半信半疑,他没有理由在这个关头来骗他,但他所说的,又不是那么可信,“你真的看见了?”
“真的,你相信我,当时吓死我了,要不是早些年见过些世面,早就吓尿了,更别提跑到县衙了。”渔夫说着,很是得意一般,但他说这话,就像是为了打消南玥的顾虑一般。
南玥四处看了看,虽说没有人,也没有女尸,但这空气中确有血腥味,而渔夫所指的位置,碎石也明显是被人提动过的,“你说那尸体是如何躺着的?”
“嗯……,太远了,没看太清,”渔夫支支吾吾道。
南玥听这话,觉着这人很是可疑,道:“你刚不是很确定吗?怎的这会儿又看不清了?”
渔夫改口道:“横着,横着躺。”
“头朝何处?”
渔夫再答:“朝,朝河里!”
南玥:“河里?”
“哦不,是朝岸边,岸边。”渔夫额头冒了些许冷汗,处于紧张又不敢伸手去擦,全身处于紧绷状态。
“岸边?你分明在说谎,你根本就没看见女尸,也没来过河边,你这鞋倒是干净得很。”南玥本来还在想是哪不对,直到他下车后,没有几步路就发现这脚底沾了泥土,可能是昨夜下雨的缘故,城内出门倒不会担心脏了鞋,可是这城外就行了,再加上是河边,如果渔夫真的是在河边看到的,他的鞋怎会如此干净。
“大人,草民冤枉,草民说的,都是实情!”渔夫跪地,哀嚎道。
“冤枉,你或许真的见过凶手,但一定不是在这。你说女尸是被横放,头还朝岸边,但依现场的痕迹来看,女尸应当是一半在河内,一半在岸上,否则,这血迹的位置应当更远一些,被河水冲刷的痕迹也会更小,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你根本就没看见,也没来这!”
渔夫:“大人,我……”
南玥继续说道:“那么,现在你为何谎报,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是受人指使,要么你就是跟凶手一伙的。”
这样的罪名,不管是哪一种,都可以砍一百次头了,“大人,都是那人让我干的,他抓了我的妻子,然后威胁我,说让我来报官,那些话也是他让我说的。”
南玥道:“你是在何处见过他,你的妻子又是何时被抓的!”
突然间,一支冷箭,刺穿了渔夫的喉头,当场毙命。
“保护大人!”
衙役大喊,一群人呈环状将南玥围在里面。
衙役观察了半天,也没啥动静,似乎,那人要杀的只是那渔夫,而要杀渔夫的只可能是凶手,“围着我干嘛,去追呀,那是凶手!”
“可是,大人,我们追了,你怎么办?”
南玥急忙道:“我没事,有人会保护我的!去追呀,再晚一会儿,人就没影儿了!”
衙役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来,南玥在马车内等着等着便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有人跳上了车,坐在他的身边后,将手中的剑放在一旁,为南玥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南玥侧卧在马车里,见身旁有人,便自觉得将头靠了过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才安静下来,不再动弹。
来人也就任由他躺在自己的身上,好似这样的相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来了。”南玥并未睁眼,开口道。
“刚忙完,便来找你,”来人伸手扶住南玥险些掉下去的脑袋,却不曾让他起身。
常甯在南玥醒来的那一刻,就觉得这人只要好好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时间长了,南玥也习惯了常甯的陪伴,而常甯也把南玥当成了自己要护着的人。
“累了?”
南玥握住常甯放在他耳边的手,懒洋洋的说道:“没,就是有些困,衙役们都去追人了,我在这等他们回来。”
“下次不要自己一个人,很危险。”常甯知道南玥不会武功,让他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也就放弃了,只学了几招防身术,凑合用,所以不免有些担心。
“我不是一个人,你不是在吗?”南玥握着常甯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南玥!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常甯每次说起这个,南玥总是敷衍。
南玥有些艰难的起身,许是躺久了,浑身不自在,又没有力气,他知道常甯担心他,以往他都是些文书任务,现如今让他查案,还是如此凶险的案子,常甯自然紧张了些。
他向着常甯的方向,靠拢了些,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等这件事了了,我便娶你。”
常甯一时语塞,这人怎的在此时提亲,“你就知道我会嫁你。”
“怎么不会,你不嫁,我也要娶,这件事,我说了算。”南玥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他们二人,没有你侬我侬的缠绵,没有山盟海誓的震撼,从定亲的那一天,他们就像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常甯说:“常甯是南玥的常甯,不管何时,都不会变。”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南玥道。
影子对他说的话,他一直都记得,或许影子说的是对的,可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是有自己要做的事的,他如此,常甯也是如此,但是,他们依旧属于彼此,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