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以撕破脸,可该有的礼分她却是半点都没少,只是多了一份生疏。
“当年我与你娘就是因这簪子结识,”看出她平静地下的冷漠,君翼也不恼,目光自她身上挪回那簪子上,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怀念与痛楚:“你娘她,很喜欢这个簪子。”
那是一只白玉簪子,雪白剔透,簪头悄然绽开着一朵雪莲,雪莲高贵圣洁,一如她娘,君婼眸色冷淡:“很好看。”
“你这个丫头,性子倒是与你娘年轻时一模一样,一样的温婉聪慧。”君翼苦笑
“父亲有话不妨直说,明日大婚还有诸多事要女儿回去处理。”君婼是个聪明的,也是个看得透想得透的,她不觉得今日那一出之后她还能如同往常那般在这里与他上演父女情深的戏码。
君翼叹了口气,从身后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放在桌子上推至她面前,他声音里透着一股沧桑与落寞:“这些年来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怨我恨我是应该的,你明日就出嫁了,令城山高水远,日后即便遇上了什么难处为父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带着,兴许日后用得上。”
盒子是红木而做,光泽有度,远远看着就十分有质地,君婼皱着眉,这么贵的木盒装的东西只怕也并不普通,她既已决心与君家撇清关系,那这些东西她自然不愿意收,许是看出了她不愿收,君翼赶紧补道:“这些都是你娘的,我知你心中没我这个父亲也没有君家,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年是为父对不住你。”
将白玉簪子收进木盒之中递到她手上,君婼想了想,便收下了,既然是她娘的东西,她带走自然不过,“父亲言重了,我不恨也不怨,女子出嫁从夫,日后还望保重。”
才半天未见,君翼就仿佛苍老了十岁,鬓角生出了白发,脸上也多了一些沧桑,君婼犹豫了几下,但终究还是不忍,嘱咐了句后便准备离开,她走到书房门口时,听见君翼颤抖的声音:“令城处处凶险,你务必要时刻保持警惕,万不可与齐王正面对上。”
在帝都,他是镇国大将军,即便是在不受宠也无人敢欺她,可到了令城,她便只有楚王一人。
君婼没有回他,随后就回了清欢亭。
——
“王爷,”
白灼推门进来时,秦君贤正看着那套红袍发愣,他轻轻走过去,出声提醒,秦君贤反应过来,走至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问道:“查到了什么?”
“如您所料,皇上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温家近日来与齐王接触颇多,齐王若得温家相助,只怕王爷日后会更难。”
现在朝堂温家独大,温如朝爱子温爵手握重兵,爱女又嫁给齐王为妃,温家拥护齐王倒是意料之中,只是秦君贤却不担心,他冷笑道:“本王这个王兄,眼里揉不得沙子,温家也并非傻子,一山尚且容不下二虎,更何况是两只胃口极大的老虎。”
“那王爷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先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盯着。”秦君贤沉吟片刻,便沉声道:“清城那边的探子可有消息?”
白灼摇头:“没有任何消息,齐王做事太过谨慎,滴水不漏,我们的人根本取不到齐王的信任。”
齐王此人心计深,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旁人,这个情况秦君贤倒是早就料到了,听白灼这么一说他倒是也不意外,琢磨片刻,他沉声道:“近日先不要与他联系,让他按兵不动,本王会找机会给他。”
“是!”
——
大宣帝都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如羽絮般的雪花淅淅沥沥的从天上啪飘落,大宣两位王爷大婚,帝都街道每家每户都挂起了红灯笼,就连帝都的树上都系上了红绸缎,大雪铺盖了地面,整个帝都宛如一个雪国,那些喜庆布置的红绸缎与红灯笼便成了这个雪国中的点缀。
君婼一早就被拉起来上妆,更衣。
“小姐,您真好看,”若冰替她梳着妆,若玉给她更衣,捯饬好了之后她看向铜镜中的人儿
铜镜中的她柳眉轻描,猫眼细画,朱唇一点,淡晕红腮,眸子莹动间,端得是国色天香中的诱人精灵,丢了世俗的粉黛,却是那露珠璀璨的瞬间,倾城一笑,刹那芳华。一身嫁衣火红丝血,的确是美极了。
屋外响起了礼乐声,吉时到了,若冰给她盖上了红盖头,扶着她出门。
秦君贤已经在房外候着了,大宣朝迎亲新郎要背着新娘出门上轿,秦君贤向来是不羁的,不顾喜娘的劝阻,将她打横抱起,红盖头被风吹起,露出一条小缝,君婼从这条小缝中看到这个男人,墨发被红发带高高束起,轮廓分明,眼落星辰,少了往日的那种玩世不恭的玩味多了几分拘谨与庄重,他似是也感觉到了,微微低头,朝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八抬大轿停在君府大门前,街市两旁站满了维持秩序的官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接踵而至,秦君贤抱着她出门,她用手悄悄的掀起红盖头,看到了这个生活十多年的府邸,看到了一脸羡慕与嫉恨的君雅,看到了脸上挂着虚伪的笑的苏氏,也看到了面容憔悴,眼里似乎满是不舍与心疼的君翼。
女子出嫁,出嫁从夫,前尘往事,如同过眼云烟。
“落轿——”
轿夫将轿门压低,秦君贤把她稳稳的放在轿子中,翻身上马,锣鼓响,轿子抬动,君婼偷偷将盖头掀开,周边吹吹打打,轿撵中的红帘前后摆动,她偷偷探头过去,从那小缝中看向外边
就是这一刻,有人架马而来,公子玉冠白衫,广袖卷起一股清淡的梅花香,从她鼻尖萦绕而过,公子面容有些憔悴却依旧难掩他出彩的风姿,是王浩岚。
王浩岚驾马跟着轿撵,试图靠近,轿撵边跟着太多随从,他只能远远的看着,见到她掀开红帘,他欣喜若狂,君婼也甚是欢喜,可她脑中更多的是理智,周边太多双眼睛盯着,这个时候决不能让人误会什么。
她别开眼,将红帘放下,若冰脚步特地慢了下来,将王浩岚拦下,低声道:“王公子,我们家小姐今日与楚王殿下完婚,人多口杂,公子莫要冲动。”
“我知道。”王浩岚翻身下马,从身后的包袱中拿出一个小木盒交给若冰,望了望远去的轿撵,眼里一闪而逝的痛意,他急忙道:“我视婼儿为亲妹,她出嫁为兄的怎能不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若冰姑娘定要交到你家小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