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诺从公寓的下床醒来,脑袋嗡嗡的,喉咙干裂地像沙子塞进了口腔。他踉跄地起身走去洗手间,镜子里自己的眼睑和眼皮上部起了些许红点。韩诺摸了摸眼睑,感到轻微的麻苏刺痛,他打开水龙头冲洗,冷水冲到皮肤上使韩诺感到暂时的畅意。
擦干脸,他望着镜中的自己,毛发旺盛,瞳孔失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自己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什么?!你断片了?真的假的?”黄道益趴在沙发背上,冲着厨房正在煎蛋的韩诺。
“还好,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我只是起了几个疹子,“断片”有什么不好,睡得太熟罢了,至少没唠唠叨叨的拉你谈心吧?”韩诺扭过头问道。
“没那么糟糕?你是没拉着我谈心!我谢谢您!”黄道益回坐在沙发上,“你拉着别人“谈别的”去了。”黄道益拖着长腔。
“啊?什么别的?我干什么了?”韩诺快速地关了火,将鸡蛋盛在盘子里,放在餐桌上。
“你真不记得?想抵赖吧?”黄道益敲打着烟盒,“我要抽烟,出去说!”
公寓内禁止吸烟,韩诺跟着黄道益走到公寓外的木护栏上。东北风呼呼地挂着,韩诺拿上了灰色风衣。
黄道益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来回地找隐蔽处才点燃,点燃了烟,他反倚在木栏上猛吸了一口。
“虽然说是summer love,也不能吃完抹嘴就走啊!这样不人道,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是昨晚我们不是都保证了,回国谁也不认识谁,就算这样,你也记不起来?”黄道益冲韩诺扬了扬下巴。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昨晚怎么回来的?不是你扶我回来的?”韩诺蹙眉跳上了护栏的低护板抵住了刮起的风衣扭头问道。
“真的断片了?那我帮你想,昨晚八个人,玩游戏,输了罚酒你记得吗?”
“记得啊!”
“喝到后来,没酒了,台湾的走了,Mindy 和ALan送Bella和Tiffany回去你记得吗?”
“不太记得......”韩诺双手搓着脸回忆。
“你要酒喝,我说我公寓冰箱里还有,Aurora和Crystal 跟我们一起回我公寓你记得吗?”黄道益又吸了一口,呼出的烟丝很快被风吹散。
“等等!她们为什么跟我们一起去你公寓?”韩诺预感到不好的故事走向,跳下了护栏。
“我去,昨晚玩游戏,其中用嘴传薯条,最短的人喝酒,我旁边是Aurora,我们接吻了你记得吗?”黄道益低头说到。
“不记得!可以啊你,你昨晚不是跟那个台湾女生Bella拉拉扯扯吗?禽兽!”韩诺感到意外,随即拉上了公寓的推拉门。
“你才禽兽!你还亲了Crystal呢!你给人家脖子上留了一串“草莓项链”呢!”黄道益靠近韩诺压低声音说到。
“不是吧?在派对上?疯了?”韩诺迷惑着,感觉黄道益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是在派对,是你,你在我公寓干的。”
“我的老天,我为什么那么做?”韩诺回过神,他似乎记起了后脑勺撞在上床板的疼痛,摸索了起来。
“你当时在给我做示范,我跟Aurora在我公寓的上铺,但是我喝瘫了,那什么不起来......”黄道益转过头。
“我做示范?我做什么示范?”韩诺很快领会到黄道益的意思,“那个Crystal不知道跑吗?”
“她跑了,你绕着床腿追,耳钉都跑掉了!不过后来,我感觉她没有拒绝你,我跟Aurora趴在床上看的时候,她双手捏着你的耳朵。”黄道益扔掉烟蒂,掩紧了外套。
韩诺脑中一片空白,良久,他从黄道益的手中拿过烟,抽出一根放在右嘴角,黄道益为他挡着风,他目光呆滞地点燃了烟。
“这,算强奸吗?”黄道益缓缓地转过身子。
“不知道。美国这边只要女方不同意,就算吧。”黄道益抿口不再说话。
十几个烟蒂被踩成灰烬后,韩诺茫然地说:“我得找她谈谈,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这就别说了吧,summer love ,大家都知道的,在这个镇上经常发生,你们可以开始约会,记得买套。周末一起开车去Downtown兜风,购物,大方一点就可以了。”黄道益拍拍韩诺的肩膀,“年轻人,谁还不犯点错。”
韩诺左手掩住脑袋,他的脑仁疼的要炸裂了。
“这不是犯错!这是犯罪!”韩诺低吼着。
“你吼什么,好像是我做错了!总之,快点振作起来,如果你表现得无所谓,那个女生说不定你是花花公子,大家逢场作戏,也不会太难捱。”黄道益骑坐在栏杆上,戴上了罩衫帽。
“她.....现在在哪?”韩诺不敢直视黄道益的眼睛。
“应该是上班去了,镇北边的餐厅上班比我们早.....”突然,黄道益记起了他一直想着忘记的事情,“今天还要上班啊!快走!”
韩诺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不仅是他的“圣父”光环被摘掉了,他二十多年的儒家思想陶冶的道德观崩塌了,还因为他一夜之间就伤害了两个女人,他的女朋友菲菲和自己还不怎么了解的Crystal。他预想了各种对两个女人“负责”的方案,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虚伪无比,像人踩进了泥淖里,再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
下班后,黄道益带韩诺来到“朱迪家的汉堡”,韩诺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他不再珍惜每两周一领的薪水了,“曼哈顿”、“血红玛丽”、“芝华士之夜”等调酒一杯一杯地灌自己,这种时刻他一点都不想清醒。韩诺与身旁嘈乱环境的融为一体,尽情狂欢。在韩诺的脑海中,狂欢从来不是一群人的孤单,不是,这种形容太过美化了,如果你想掩饰对放纵的渴望,起码找点像样的籍口。像是被相恋多年的女朋友甩了,或是被伤害的人报复成功了,或者经历了倾家荡产的金融风暴,但如果沉溺这种“狂欢”,若不是青春期的激素过量分泌,只能说明潜意识里有“作”的倾向。
黄道益在韩诺身边拍打着韩诺的肩膀,Aurora在黄道益身边窸窣地说着话。
阴郁的夜里,韩诺甩开黄道益的肩膀,醉醺醺地去扣8号公寓的房门,凄惨地喊着“对不起,你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而公寓里Crystal只能默默地跑去洗手间,借灯光照看自己脖子上创可贴掩盖不住的发紫的吻痕,懊悔自己卷入一场混乱的酒局。
狂欢与迷失总是互为上下链出现的,在总统山下的各个酒馆里,每天都有无数场狂欢派对。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在狼藉四处的厅堂里,男男女女们竭力攫取着酒精麻痹神经后天性的放纵。
每一夜,都是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