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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天命之离谱的明堂;皇族的血 (1)

事实证明,武则天不光是治国、治人的高手,同时也是房地产开发的好手。

当年周公建明堂用了七年时间,而武则天的明堂从动议到竣工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时间虽短,但绝对不是豆腐渣工程。

因为它在建筑史上创下了两个之最:规模最宏大,设计最新颖,号称“万象神宫”。

关于它的高度,史料记载,共分三层,“高二百九十四尺”,以一唐尺=0.294米计算,折合86.43米,相当于今天的25层楼那么高。

而这并非武后所建的最高建筑,明堂建成后,武后又在其北面建起一个供奉大佛的五层建筑,称为“天堂”,在天堂的第三层可以俯视明堂。估计人一口气跑上去,累不死,离天堂也不远了。

明堂不但高得离谱,恨不得捅破天,形制之巧更是超出人类的想象极限。

可以说融会了儒、道、佛乃至域外宗教的大杂烩,据说所动用的巨木需要一千人才能拖动。

底层四面象征四时,是办公地点,武则天经常在这里开会,发布命令;中层为八角形,上立重檐,雕饰着九条金龙,中间环绕一圆盘;其上为明堂的最上层,武则天经常在这里和老天通话(祭天)。那时皇帝也配不起手机,通信基本靠喊,站在最高层离老天更近,喊起来方便。

在最高层的宝顶之上赫然一只高达丈余的金凤凰,丽日当空之下,振翅欲飞,直破云霄,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强势姿态,让下面的九条龙摇尾陪衬。

伴随着这座凌空而起的华美建筑,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新王朝的标志性建筑——明堂,明白地表示出以凤压龙的决心。

这一年的春天,武承嗣同志派人在一块白石上镌刻出“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大字,杂以紫石等药物填塞,白石莹润如玉,字形古雅朴拙,看上去此物只应天上有,貌似神品。

武承嗣花钱从街上雇了一个人,让他揣着这块石头就跑到洛阳来了,来干一件重要的事情——献神石。钱给到位,表演就到位。这位临时演员一脸诚恳,把自己八辈祖宗都压上来证明:这是自己打鱼的时候,从洛水里面捞出来的。

中国古人以河图和洛书记载宇宙的密码,《易经·系辞上》云“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也就是说洛水里出现带字的石头这样的事情,是上天降祥瑞,上天有话说。上天要说的话就是:武则天是光,是电,是唯一的神话,天下人都应该只爱她。

我的天老爷,您老太客气了,还送这么个高级玩意儿给我,让我怎么感谢你?武则天接受了这份来自上天的礼物。瑞石来自洛水,为天授圣图,老天这么客气,自己也要拿出点诚意。她决定亲自前往洛水祭拜,说声感谢。

就在人们对这块神石疑惑重重之际,武则天又来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举动,她给自己上了一个尊号——“圣母神皇”,从来没有帝王自己给自己上尊号的,老武同志算是第一人。

尤其是天子在位,皇太后上此尊号自称神皇,的确让人恶心。

武则天决定将于垂拱四年(公元688年)十二月亲临洛水举行受图大典,之后坐明堂接受群臣朝贺。在拜洛诏书里特别注明,各州的都督刺史及李唐宗室外戚都要提前十天抵达神都,不得无故缺席。

武则天一记组合拳,砸晕了所有的人。看来武则天要扯下最后的遮羞布,借着拜洛大会正式登基。李唐皇室的人再也坐不住了,再不还手,人家就夺了江山。

可还手又靠什么还手,没有本钱还指望做大买卖。

当年太原起兵,高祖李渊借助宗族势力攫取第一桶金。在随后的初唐统一战争中,领军挂帅的也基本是李唐皇室自己人。

开国之后,天下局势尚不明朗,李渊也是大封本家兄弟,用自己人来管理天下,广封宗室数十人为郡王,李唐皇室权势达到顶峰,很多人更是军政大权集于一身。

玄武门之变,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兄弟相残,很多皇室成员卷入其中,也因此遭到第一次大规模的清洗。

李世民即位以后,吸取教训,削减皇室力量,加强君权。除了寥寥几个做出特殊贡献的李唐皇室成员被封王,大部分都被降为郡公,取消留京指标外放为刺史,让他们远离大唐帝国的政治核心。

也就是说国家把他们养起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只要不添乱,其他都好说。

高宗时代,长孙无忌为了巩固高宗的皇位,一掌政就连杀几个亲王,一度造成李唐皇室人心惶惶。他的亲哥哥蒋王恽被人诬告谋反,竟然连吭都不吭一声,自己就把自己给宰了!

经过燕王李忠案、章怀太子案等一轮又一轮的清洗,到了垂拱四年(公元688年)李唐皇族活蹦乱跳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高祖二十二子尚存四人: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霍王李元轨、舒王李元名。

太宗十四子尚存二人:越王李贞、纪王李慎。

高宗八子之中,武则天亲生的死了两个,还有两个在囚禁中。然后就只剩下上金和素节这两个早已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庶子了。

皇族亲王也就只剩下这八人以及他们的子嗣了。

武则天亲政之后,本着表面上过得去,暗地里狠折腾的原则对待李唐皇室成员。先是全部尊为三师三公,但却没有丝毫实权,频频调动,不让他们在一个地方做刺史太久。不仅如此,她还安插了特务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活着就是一切,死了要那么多荣耀有什么用?

徐敬业拉大旗造反的时候,武承嗣曾经向武则天进言,找机会把李唐皇室好好清洗清洗,不听话的该杀就杀,该贬就贬。

武则天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条件还不成熟,这么做会失去人心。

随着武则天权力的一步步收紧,就算有功的李唐皇室成员也被一脚踢开。比如说,那个平叛的李孝逸,被武则天当作一次性抹布用完后就随手丢。垂拱三年(公元687年)李孝逸被流放岭南而死。

武则天的所做所言无不在传递一种信号:李唐皇室已经过时了。

武承嗣的建言,皇室成员不可能没有耳闻,这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恨不得到派出所去改户口,改姓。

山雨欲来风满楼,韩王元嘉之子李譔与越王李贞之子李冲开始四下串联,相约京城之外的李姓皇族共图义举。

建明堂,拜洛图,武老太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次召集我们李姓诸王齐集神都,凶多吉少。去,有去无回;不去,立刻动手。

暴风雨即将来临,御用文人马屁文章在造舆论声势。

江湖到处都是武则天的传说,天命已移,武王登基。此次召集李唐皇室,意在一网打尽,连街头卖烧饼的都在议论。

也就在流言汹汹的当口,武则天下诏削减东阳大长公主的封地,国家要搞房地产开发,没办法只好委屈公主了。

没多长时间,又找茬把公主的两个儿子流放巫州。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武则天讨厌这个公主不是一天两天了,公主本无错,错就错在她上错花轿嫁错郎。

她嫁的是谁呢?长孙无忌的舅舅渤海高氏一族,也就是李世民的老丈人家。

武则天以前修理李唐皇室这些人还有所忌惮,找些借口,现在根本不用这一套,看谁不顺眼,说治你就治你。目的就是让你练习一项健身运动——跳高。

你不跳起来,我的板砖怎能拍下去;只有你跳出来,我才能把你拍下去。拍不死,我老武负全责。

狗急了还跳墙,一个个都被我逼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动么?武则天已经失去了耐心。

刀剑已磨快,就等着砍人;酷吏已升堂,就等着审案,现在只差犯人了。

体内留着皇族的血,想洗都洗不掉。别人案板上的王八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刀是躲不了的。李唐皇族终于伸脖子了,武则天也终于笑了。

韩王元嘉之子通州刺史黄国公李撰与越王李贞之子博州刺史琅琊王李冲交游广阔,政治敏感度较高,以密语的形式四下串联相约举事。两人伪造了一封皇帝的书信,以睿宗李旦的名义发出号令,皇帝的权力已被架空,请接到号令的各地李姓王速速派兵勤王。

参加这次秘密串联的有绛州刺史韩王李元嘉、青州刺史霍王李元轨、邢州刺史李灵夔等宗室诸王子弟。

喇叭喊了半天,下面反应平平。有的人甚至唱起了反调。纪王李慎就是其中一个,他坚决拒绝起兵。老子小康生活过得好好的,去勤什么王。人家娘俩谁当家,与我们何干,再说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凭什么跟你干,上战场被人砍死都没人收尸。

李唐皇室出过无数英雄,也出过很多狗熊,生为李唐皇族,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也就在李唐皇室诸王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位女性的声音划破凛冽的风。

“当年隋文帝篡夺周室,尉迟迥身为北周皇室的外甥,尚能领兵匡救社稷。虽然没有成功,但却威震海内,青史留名。现在诸王都是先帝的子孙,怎么能不把李唐江山社稷放在心上!面对今天的困境,作为李姓诸王现在不能舍生取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就算是兵败身死,也无愧此生。”

说话的女人是高祖李渊的第十九个女儿常乐公主,说到李渊的女儿,我们会想到他的三女儿,当年的娘子军总司令平阳公主。

这让人叹服北朝以降,贵族女子在关键时刻所表现出来的慷慨气节,丝毫不输给她们身旁的男人。那一个个乱世红颜点亮了历史的天空,从力图匡复周室的北周千金公主、委身突厥的隋朝义成公主、助父起兵的平阳公主,再到今天的常乐公主。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废太子李显当年有个姓赵的嫡妃,被武则天关起来,由于生活能力太差,结果把人给饿死了。这个饿死的嫡妃就是常乐公主的女儿,常乐公主对武则天应该是恨得牙痒痒。

与常乐公主形成鲜明反差的,是那些所谓李唐皇室的男人们。

随着行动日期的不断临近,除了一开始纪王李慎拒绝起兵的灰色论调,这次行动还等来了一次致命的打击。

问题出在鲁王李灵夔的儿子李蔼身上,这个李蔼,是个书法好手,据说当年高宗给他爸爸鲁王一个字帖,让他拿回去给李蔼临帖用。

李唐皇室的很多人玩不起政治,就开始玩艺术,寄情于书画音乐。

如高祖之子滕王元婴为后世滕派蝶画的鼻祖,韩王元嘉工书善文,所结交的都是当代名士。据说他家中的藏书就连国家图书馆(大内秘府)都比不上。

艺术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李唐皇室身份给他们带来的快乐与痛苦,他们沉醉其中,麻醉自我。当李蔼知道父亲正与越王父子策划起兵的消息时,他握笔的手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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