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韩林儿在凤桂楼前打了个寒战。
海棠花在月光下投在小楼上,随风摇曳,但是花影中还夹杂一个人影,如石雕泥塑,纹丝不动,死死盯着小楼。
夜这么深了,他是谁?痴痴望着自个老婆的住处意欲何为?难道是蒙古鞑子的杀手?那小楼二层还住着杨太后。平时都是韩婉儿守着这楼,今夜她去了鹿邑,杀手就来了,看来沈府真的有内应。好几个念头在韩林儿脑中一闪而过。
轻轻拔出腰间匕首,韩林儿手中已满是冷汗,这不是街头群殴,不是赌场打架,若杀手先出手,就凭自己三脚猫功夫必死无疑。要先下手为强,我要先出手,可海棠树很高,等我爬上去,对方早就发现了,那要如何是好?在市井混迹多年的韩林儿,约架群殴还真有一套,三脚猫的功夫也会耍两下,但是真要刀光剑影,以性命相搏,还真没有经历过。
也巧了,海棠树不远处还有一个粗壮的垂柳,正是春暖花开之际,柳树也一片绿意盎然。韩林儿心思一动,有了对策。
突然一片乌云遮住了银月。
或许不是乌云,但是真的遮住了银月。一股寒气围绕凤桂楼盘旋而起,如一条巨龙腾空而起,仰首冲天,一口吞掉了天地万物。
整个后花园陷入一片朦胧不清。
天赐良机,韩林儿大喜。
他口衔匕首,悄无声息爬上了垂柳。
此时海棠树中的身影也动了,他仰起头望向天空,后背弓起,似乎随时要发起进攻。
忽然海棠树上哗啦一响,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如苍鹰击兔,径直扑向海棠树上的杀手。
扑通一声,两人从海棠树上滚落下去。
韩林儿右臂高举,寒光闪闪的匕首就要刺透杀手的喉咙。
“别……我是沈富!”
那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沈家的三公子,月色虽暗,但也能看出他摔的不轻,鼻青脸肿的,身上的锦缎衣衫被树枝划开了,一条条的。韩林儿气的一巴掌扇在那孩子的头上,“沈富,你大晚上不和你奶娘那吃奶,跑到后花园上树掏鸟?”
“不许乱说啊,还吃奶的是我弟弟沈贵。”虽稚气未脱,但沈富仍努力表现出一种大人的成熟。
“此话当真,要不要我去问问顾嚒嚒?”韩林儿猥琐的笑了起来。
“没……没乱说!我已经长大,”沈富心虚的看了一眼韩林儿,小声地说:“今年元宵节的时候就不吃了。”
“哈哈哈哈!”韩林儿笑的肚子都疼了起来,“小子你不吃奶了,晚上也该乖乖睡觉,跑到凤桂楼干啥?”
“我来看那个……”沈富指了指凤桂楼的上面。韩林儿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到。
“你看个鬼,啥也没有。”
沈富脸色凝重,说你看不到的,有东西在凤桂楼上转来转去。
“鬼扯,那有什么东西,还转来转去!”
韩林儿开始觉得这个小孩神神叨叨的。
“我从小就和我家大掌柜学习望气术。望气术自古就有,当年大汉刘邦头顶之上就有龙蟠虎踞的五彩之气,有人告知项羽这是帝王之气,让项羽早日除去刘邦,可项羽不听,最后被逼的自刎乌江。我家大掌柜最是会望气,择地开店的时候,一定是他先去望气,有金黄之气的地方才是最优。我虽然小,可从小就和大掌柜学会了望气的本事。”
看着面前这个八九岁孩子认真的胡说八道,韩林儿不禁莞尔,“我头顶是什么气?”
小沈富煞有介事地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你说啊!你不是会望气吗?”
“可我说了,你别生气。”沈富有点发怵。
“快说,你再不说,我才真生气!”韩林儿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你头顶有紫气盘绕。”
“那代表什么?”
“富贵之命。但可惜……”沈富叹了口气,“紫气中夹杂黑气,使紫气聚不成型,此乃早夭之兆。”
韩林儿气的直跳,假意举刀就要扎沈富。吓得沈富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说,“说了你不生气的。你以后切记不要靠近水,离水之地乃是你的死地,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胡说八道,来啊,让老子看看你还能看出啥。”
两人在后花园假山水之间追打起来。
“离水之地。”刘非桐低声沉吟,“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么急着盼着姑爷死?”玲珑笑嘻嘻的说,“一个孩子的话你也信。”
“我从不杀生,但韩林儿言语粗鄙,举止孟浪,我死也不会嫁给他!”
玲珑轻轻提起紫铜香炉的镂空盖子,放了一小块安神的香料进去。
“或许,姑爷内秀呢。”小丫鬟小心安慰桐鸣郡主。
咚咚一阵敲门声。
“爱妃睡了吗?这长夜漫漫,朕孤枕难眠,特寻爱妃说几句体己话。”和沈富嬉闹一阵的韩林儿还是来到了凤桂楼三层。
“主公日日为国事操劳,还望保重龙体,早日回去安息吧。”刘非桐低声说道。
“虎贲军张天佑回来禀报说长清宫的道士犯上作乱,杜丞相身先士卒平息叛乱,乱战之中不幸殉国。我大宋痛失栋梁,天妒英才啊!”
“小女子不知国事,但杜丞相为人忠厚,对我主忠心不二,为大宋的股肱之臣,今日痛失栋梁,还请我主节哀。”
“杜丞相当年开仓放粮救济亳州百姓,备受大宋百姓爱戴,今日他去了,这左丞相之职空缺,朕已令人拟旨擢升令尊大人为左丞相,擢升令叔父刘六为枢密副使,协助令尊大人共抗鞑虏。
黑夜中,刘非桐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谢主公隆恩,但小女子听说太康城防损坏严重,主公又执意大兴土木修建亳州皇宫,还不惜拆了太清宫,如此一来太康缺人少物更加难以维系。蒙古人有三万铁骑,又抽调步兵七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家父手中只有两万香军,装备极差。依小女子只见,不如我主以退为进,先避其锋芒。”
韩林儿心中暗骂,第一次有人把夹着尾巴逃跑说的如此高雅,还把一口大锅轻轻松扔到我背上。
“可朕舍不得亳州十万黎民百姓,他们皆我明教信徒,怎忍心让百姓生灵涂炭。朕定会死守亳州,军民一心共抗鞑虏。”
听了韩林儿的话,刘非桐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