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突出平民化和休闲特色的阿玛尼风格(当然也拥有最上乘的质量)的新策略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人们对老一套的东西已经厌倦,而时尚设计师们也开始从街头寻找灵感。乔治·阿玛尼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后来被命名为“街头风”的潮流转变。对于把握审美及消费潮流的变化趋势,他有着毋庸置疑的直觉和敏感。80年代初爱姆普里奥·阿玛尼品牌的创立,就已证明了乔治·阿玛尼明白如何倾听并回应大众消费的需求。而现在,他再一次走在了时代的最前沿。
乔治·阿玛尼式的时尚总是建立在自由的基础上,通过完全个性化的造型和布料的运用来传达一种轻松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设计师追随了他的审美观,有些时候甚至到了过度运用的地步。整个世界仿佛都突然随着年轻人中极为流行的喧闹的虚无派音乐开始共振。“垃圾摇滚”发展了起来,成为对80年代那些洁净而保守的摇滚乐的回应。两支厌倦了传统的健康、美和梦想的标准的后朋克时代组合———“音速青年”和“傻帽冲浪者”横空出世,开始以病态、无家可归和盲目的形象出现。但涅槃乐队却创造了一种与其音乐美学相符合的怪异风格:有机、泥泞、粘腻。对少数悲观主义者来说,垃圾摇滚就意味着死亡的外衣。但乔治·阿玛尼说了下面这番话:
“如果垃圾摇滚就意味着所有肮脏、破旧和廉价的事物,那么我们必须承认,这一潮流比任何时尚都更加时尚。同样,如果我们用这个词来形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的自由,以新的不受束缚的方式将个人物品进行混搭,那么我打心底欢迎这一潮流——事实上,过去的八年中我都在以尽可能自由的状态来打造我的风格。”
一些激进的新派设计师开始在时尚圈崭露头角。意大利的传统贵族风格被对营业利润的强烈渴求和创新能力的普遍缺乏所挤压着。在经济窘困和风尚变换的双重压力下,时尚行业仿佛失去了方向。1993年,美国的权威女性时装杂志《W》在一篇文章中抨击了这一现象,并把阿玛尼和范思哲看作是意大利时尚界的权威代表。乔治·阿玛尼说:
“我们当然需要新人,需要那些不受经营压力和任何其它事情干扰、只知道如何专注于工作的人,那些能打造出一条审美和社会流行趋势新路径的人。我做不到这一点,正如人们所说,现在我属于权威阶层的一份子了,而我却感到日益被名声、业绩和既有客户群所累。那么,就由我们让位给年轻人吧。但同时我要清楚地说明,我还没有注意到任何能让我特别感兴趣的年轻设计师。”
乔治·阿玛尼认为那些“愤怒的新设计师们”太脱离现实:
“他们有太多不着边际的想象,对一切具有可穿性和舒适性的服饰几乎没有任何理智的认识。换句话说,他们没有意识到,未来主义和视觉系作品的确激动人心,或许也能满足自我的创作需求,但却不能让他们获得时尚界的认同。如果这还不够的话,这个领域还受一帮‘权威’们的左右:我们,也就是我自己、詹尼·范思哲、‘时尚界老佛爷’卡尔·拉格菲尔德、费雷和瓦伦蒂诺,我们已经占据了大部分市场,留下的空间相当有限。”
“时装设计师之王”
乔治·阿玛尼变得越来越忙碌。1993年,他终于在圣特罗佩买下一所房子,实现了他和加莱奥蒂长久以来的梦想。早在1971年,当他们数次前往蓝色海岸的短途旅行中,他们渐渐喜爱上了这个地方,并考虑在这里购置一处房产,但那时候他们甚至连试一试的资金都没有。
现在乔治有足够的财力了,在妹妹罗萨娜和一些朋友们的安排下,他与当地的一个地产商进行了接洽,看了三所房子并在当晚就买下了其中一座。他选择了一所人性化的房子,而不是外表让人叹为观止的豪宅。乔治·阿玛尼称其为“真正的乡村小屋,你能听到海的声音,但却看不到海。屋外有一个游泳池,还有七棵棕榈树。”他用一个星期的时间翻新了房子,并保持了原有的普罗旺斯风格。这房子有褪色的痕迹,以及被深深留恋的家的美丽。而这大概也是最符合他内在气质的房子了。乔治·阿玛尼经常悠闲地骑着自己那辆普通的自行车穿行于小镇中,圣特罗佩的居民们总是津津乐道地谈论起乔治·阿玛尼的低调行踪。
而这同一位乔治·阿玛尼,却在国际舞台上被不断放大、追捧。他继续赢得更多的奖项和荣誉:布莱拉美术学院授予的荣誉职位,因在美国发布的阿玛尼牛仔广告而获得金艾菲奖,还有金针奖和年度最佳时装设计师奖。1993年,他主持了广受欢迎的NBC电视节目《周末夜现场》。1994年10月,比尔·克林顿总统授予他终身成就奖。这一重要的职业生涯奖项是由美国的意大利裔基金会授予,颁授给那些最受尊重的意大利裔成功人士。在此之前,1989年,瓦伦蒂诺是唯一一个获此殊荣的时装设计师。
1994年12月的洛杉矶,在20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巨大的15号摄影棚里,在加利福尼亚大学为抗击女性癌症而筹款的“火与冰”年度舞会上,乔治·阿玛尼展示了1995年春季系列时装。这是他在洛杉矶的第二次T台秀。相比1988年现代艺术博物馆那次活动中嘉宾们的着装风格,好莱坞明星们此次的着装风格迥然不同——变得更正式、更拘谨了。而这正是乔治·阿玛尼的预期效果。乔治对这一活动如此评价道:
“对我来说,在这个‘衣不惊人死不休’的时代,看到女性的时尚更为简约和保守很令人欣慰。我还记得六年前在现代艺术博物馆,我被吓坏了。我怀疑我的时尚风格如何能吸引那些穿着‘某些’衣服的女性:尽管那些衣服很可爱,但和我的风格却截然不同!今天,我看到更多的人选择了纯正的阿玛尼风格。”
同年3月,《金融时报》在时尚界人士中作了调查,而后向乔治·阿玛尼颁授了“时装设计师之王”的桂冠,调查显示他对时尚界最具影响力。人人都喜爱他,人人都想知道他如何迸发出如此多的美妙灵感。在众多可能的答案中,有一个似乎最具说服力:乔治·阿玛尼善于运用传播和公关来表达他的美学思想。他对人们的时尚表达方式有着胜人一筹的理解能力。
而对乔治·阿玛尼个人来说,这与他生活处世之道也有着完美的契合:严肃却敏锐,有着令人惊讶的稳定性,却也简单地能让人吃惊,总让他成为都市中、甚至是这个星球上的主题人物。比如,1994年10月的1995夏季时装系列发布会上,阿玛尼王国的一次重大革命引起了媒体的关注。这次设计中包括了短裙、胸衣和用料很少的上衣——对于乔治·阿玛尼来说,这些都是全新的尝试,他探索着以另一种方式诠释女性魅力,这一形式包括了对女性性感的暗喻,如细高跟鞋的运用。
他继续和电影界保持着密切合作。许多影星穿着他的服装,如电影《朗读者》女星莉娜·奥琳和李察·基尔在英国著名导演迈克·菲吉斯的电影《琼斯先生》中,意大利喜剧演员罗伯特·本杰尼和克劳迪娅·卡迪纳莱在布莱克·爱德华兹导演的《粉红豹之子》中、美国影星劳伦·白考尔在罗伯特·奥特曼执导的《现成》中,都穿着阿玛尼服装;而以《杀死比尔》闻名的好莱坞女星乌玛·瑟曼和男星文·瑞姆斯在昆汀·塔伦蒂诺导演的《低俗小说》中也同样穿着阿玛尼;甚至连英国歌剧导演乔纳森·米勒在伦敦皇家歌剧院的大制作《疯狂欲望》里,全体演员一律穿着爱姆普里奥·阿玛尼服装。1994年,在唐老鸭60岁生日之际,乔治·阿玛尼特意为他设计了一身衣服:带一点模糊的垃圾摇滚概念的双排扣西服,一件尼赫鲁式的衬衫和一件颜色鲜艳的外套。
1994年,乔治·阿玛尼也迈入了他自己的60岁。为了庆祝他的生日,6月份的男装发布会结束时,所有模特在观众的起立鼓掌中出场,穿着印有罗马数字60和20的黑色T恤:分别代表着乔治·阿玛尼的年龄和他投身时装设计事业的时间。当天晚上,乔治·阿玛尼在米兰的时尚街区波尔歌努佛街的公寓和花园里举办了一场有260位客人参加的盛大的印度式自助晚宴。宴会场地特意装饰成东方风情:白色亚麻布的墙帘,花园的小笼子里装着红色和琥珀色的蜡烛,点亮了温暖的夜晚。宴会上没有准备插着蜡烛的蛋糕。7月11日,生日的当天,乔治·阿玛尼在布罗尼和母亲、妹妹、侄子、侄女们及家族其他成员一起度过。没有引人注目的作秀和排场,一如他的风格。
最困难的年代
1994年,几家新店在迪拜、首尔和新加坡相继开业,但那一年却是乔治·阿玛尼事业生涯中最困难的年头之一。
首先,西明特公司开始显露出严重的财务危机。乔治·阿玛尼1989年以20%的股份成为公司的股东,1994年将其全部接收。原有持股公司将股份出售给了乔治和罗萨娜,以及乔治在零售业的前伙伴——新加坡商人王本生。“4月份,我们发现1800亿里拉(大概1.8亿美元)不知去向,却没有人对此提过一个字。”在美国对西明特的投资成本大大损害了集团的利润。尽管A/X零售网络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尽管乔治·阿玛尼为保留西明特做出了巨大的努力,试图保护小股东的利益,然而债务的负担最终让人难以承受,乔治·阿玛尼不得不将西明特的存货、特许经营权、现有的店面以及西明特美国营运部的店名都出售给ONG集团。对于已经习惯了成功的乔治·阿玛尼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失败,同时也让他更加深信关键时刻无他人可依靠,只能靠自己。
除此之外,在同一年,乔治·阿玛尼和加布里埃拉·福瑞迪亲密无间的工作关系结束了——她曾经是乔治最得力的助手和最亲近的同事,共同合作了15年。福瑞迪转投到了CK①的门下,CK是阿玛尼公司在美国最大的竞争对手。李·拉齐维尔——阿玛尼公司的专职活动策划人也离开了。更糟的是,乔治本人,这位米兰时尚界最重要的人物忽然发现自己卷入了令人不快的官司中——意大利法院要对乔治·阿玛尼进行调查。首席调查官安东尼奥·迪彼德罗法官“邀请”乔治·阿玛尼去他的办公室谈话并对乔治说:“我第一个叫你来,是因为我们知道你是著名的设计师。”
①Calvin Klein,美国时装品牌,成立于1968年,创始者为同名设计师卡尔文·克莱因,曾经连续四度获得知名的服装奖项。
乔治·阿玛尼后来不无讽刺地说道:“迪彼德罗比电视上看起来要优雅多了。意大利法官穿的袍子并不太适合他,特别是他把它穿在红衣服的外面。”对乔治·阿玛尼和其他所有被卷入这场调查的意大利设计师来说,这件事都是令人十分震惊的。乔治后来说:“这是我的伴侣赛尔吉奥·加莱奥蒂去世后,我生活中发生的令我震撼的第二件大事。”乔治·阿玛尼的职业生涯一向以高透明度和绝对诚实为标志,即使在漩涡的中央,仍然展现了一贯的坚韧和完全的诚信。他以一种勇敢而无辜的姿态面对所有的问题和诽谤,最终从丑闻中全身而退。
谈及那些试图引诱他行贿的行为,乔治说:“我被要求服从于某个潜规则(贿赂),并被告知这是正常的行为,是一种惯例。但我与这类的事情从来不沾边,我有点被吓到了。我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们告诉我这是让事情快点办结的一种方法。对我的公司来说,这是麻烦事。”
在整个调查过程中,乔治·阿玛尼从未停止自己的工作。他会先回答那些迫害他的法官和记者的问题,然后回去调整一件鸡尾酒舞会小礼服的缝边,或回到正要开幕的一场T台秀的试衣间。在他的身边、T台以及小剧院的椅子上,任何物品的摆放都井然有序:鞋、腰带、手袋、围巾、帽子、项链、珠宝、纱巾、太阳镜、布料样本和袜子。
乔治·阿玛尼就象一位交响乐团总指挥,威严且熟练地指挥着他的同事们,而人们也总是服从他的每一个指挥动作,他的大师风采逐渐呈现出来。虽然暗地里感觉有点苦涩和受伤,乔治还是继续坚持工作,做曾经他根本不用操心的具体事务。在曾经的那些日子里,如他自己所说:“加莱奥蒂在每件事情上都护着我,对我来说,外面的世界就像一个我从未到访过的陌生国度。我专心当我的设计师,对一切杂事享有特殊的赦免。”
但几年“有依有靠”的好时光过去后,他也不得不学着去处理这些日常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曾经,乔治像一位国王一样从不经手现金,而是交给卫士保管。传说中,部分原因是乔治有异于常人的洁癖。加布里埃拉·福瑞迪告诉我们,到了90年代初期,她吃惊地看到乔治·阿玛尼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来支付餐馆的账单——“乔治在成长着,他对自己能使用信用卡感到非常骄傲;而且我注意到,当他离开意大利时,已经能够记得自己携带护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