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更新寻了个角落坐下,端着祖传的宜兴紫砂壶,慢慢品着上好的武夷铁观音,心满意足的看着店堂里来来往往的顾客,紧板的脸上终究绽放出了一些开心的笑容。
“伙计,寻张桌子,四人打尖!”忽然,店门口闯进一伙人来,高声喊道。
店里忙,门口自然没有迎客的伙计,这伙人只得自己闯将进来,站在店堂里大声嚷嚷着。
林更新看着忙的四脚朝天的伙计们,搁了茶壶,自个儿迎了上去,将那伙人迎到一张空桌前坐下,说道:
“客官想吃什么?”
那伙人其中一位中年人笑道:“今日端午,自然食粽。”
说完,指着店门外又说道:“贵店门口可挂着“各式粽子,香甜咸辣,南北口味,应有尽有”的招牌,不会是吹牛吧?”
林更新晒然一笑,递上菜谱,说道:“客官自看,瞧瞧敝店是不是在吹牛?”
中年人接过,迅速浏览了一遍,放下菜谱,说道:“的确也算是齐全,但要说应有尽有,还是吹牛!”
林更新一愣,抱抱拳头,扳了脸,说道:“但请赐教。”
中年人说道:“赐教不敢!某等经年游历吃货大陆,自诩见识不少,走的地方越多越觉各地美食之丰富,最见不得像贵店这般坐井观天牛皮哄哄。”
林更新不乐意了。
他虽不是师出名门,但因着一些缘故,也算走南闯北,与诸多膳食门派皆有来往,自认见多识广,向来颇为自负。
如今这中年人当众指责他坐井观天,好胜的心理一下就上来了。
更加之,店堂里本就食客众多,你挨我挤的,中年人挤兑他的话周围一圈人可都听明白了,此时纷纷放下筷子,将看戏的目光投了过来。
当众打脸,最是令人难受。
林更新的脸更黑了,说道:“客官如此作践敝店,可是来砸场子的?”
中年人依旧笑容可掬,仔细看了看林更新的衣着,见他不像是普通的伙计,又转头看看仍在柜台里忙碌的掌柜,便说道:
“不知你是何人?”
林更新抱拳,说道:“敝人乃店东林更新。”
中年人笑容更盛,说道:“既是贵东,那是最好,不知可否与在下打一个赌?”
林更新说道:“怎么赌?”
中年人说道:“呆会儿在下拿出一个粽子,倘若贵东能说出名字,便算在下输,如果说不出,便算贵东输,如何?
至于彩头嘛?在下输了,赔给贵东白银百两,如果贵东输了,就将门口的招牌拆了,另外赔偿在下白银五十两,如何?”
林更新气急而笑,说道:“客官真是小瞧人,天下虽大,粽子却是定数,老夫自认没有不认识的,恐怕客官这百两银子要白送给敝店了。
赌就赌!”
中年人起身,朝着一众食客作了个罗圈揖,说道:“列位看官,吾与店东的赌约已成,烦请众高邻做个见证。”
有热闹瞧,自是极好的!
众食客纷纷轰然应诺,并随即议论开来:“黄桑酒肆可是百年老店,这世上什么菜系不知道,何况区区粽子?”
“林东家可是在孔府膳宗都说的话的高人,一只粽子就想难倒他,做梦?”
众口一词,都是极力看好林更新。
林更新听着这些话,乌黑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抱拳谢过诸位的好意,对着中年人说道:“取出来吧!”
中年人与随行的几人相视一笑,解开随身携来的一个包裹,取出一物,搁在桌上,说道:“请林东家掌眼。”
林更新随意一瞥,心里一怔,暗道,糟了!这是什么粽子?
旁观的食客也探头过来,边看边说:
“咦!这么大个头,总有一两斤重吧?这!也算粽子吗?”
“对哦!这外面包的皮,既非罕见的荷叶,茭白叶,又非常见的箬叶,芦苇叶,到底是何物?”
“这几人不会是使诈吧?故意拿一件物事来黄桑酒肆诈取钱财?”
众说纷纭,中年人只是端坐不动,静静的看着林更新。
林更新强作镇定,捧起那物,掂了掂,确实有一两斤重,又见形状上大下小,呈锥形,外面用碧绿色的一种宽大叶子包裹,解开,里面是压的实实的蒸熟的糯米,掰开糯米,里头有蛋黄,咸肉等馅料。
可见,这的确是一个粽子!
林更新放下粽子,脑子里拼命回想,许久,却亳无头绪。
中年人起身,笑道:“此为何粽,林东家未曾见过吧?”
林更新无语,放下那物,心里却想着不能输。
不能输的原因当然不是那白银百两的赌资,他家大业大,区区一百两银子压根就不放在心上,但黄桑酒肆以及他林更新的的名头却输不起,这可是万金不换。
定了定神,林更新思忖一会,呵呵干笑两一声,决定诈一诈那中年人,便施施然说道:
“客官莫急,这粽子么,看着个头挺大挺吓人,其实也就是平常之物,咸肉蛋黄粽而已,不足为奇!”
中年人诡异一笑,知道林更新糊弄他,但他并不说破,而是说道:
“从馅料而言,确实算是蛋黄肉粽,但这粽子的个头,以及包裹的材料却并不常见,不知林东家可否说出它的来历?”
林更新自然说不出,他眼珠一转,说道:“如此小事,老夫都不屑说它,就请本店的大师傅来说道说道。”
说完,也不管中年人是否同意,转身就叫伙计去请冯大师傅。
冯大师傅,师出孔府膳宗,曾经考中过高级烹调师的功名,最高官至知府大人,只因贪腐,被朝廷贬为庶民,家产尽抄,后为谋生计,才应了林更新之邀,屈居黄桑酒肆,专为贵宾烹制孔府秘菜。
林更新请他来辩别这个大粽子,便认为冯大师傅宦游四海,见识广阔,或许见过或者听过这个奇特的大粽子。
须臾,年近五旬的冯大师傅便腆着一个大肚子来到店堂。
林更新简单介绍了赌局。
冯大师傅一如之前的林更新,捧着粽子左看右看,最后,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在下未曾见过如此形状的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