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里，王越和狱卒隔着一张老木桌对坐。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落魄下山的山门弟子，是我错了。”狱卒淡淡的语气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冷漠，“山门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剑心通明的天才？你用刀现在看来也只是为了隐藏身份吧？”
“不，我确实是刀修。”王越摇头道，“剑心通明……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我知道山门会定期发布任务，铲除一些威胁他们的危险人物，看来这次是我上你们的榜单了？”狱卒仿佛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地说道，“能让七君子之一动手，赵某一且无用武夫真是三生有幸。”
“就凭我还杀不了你。”王越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我有自知之明。”
“不是还有一个李桑隐么？”狱卒冷笑道，“我说山门怎么会派人来国学院呢，真正的目的是这个吧？一明一暗，真是好算计啊。”
“不要说些不可能的气话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十七的事情生气。”王越低着头道，“这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你也知道你干了件蠢事啊！开脉？你小子能耐了啊！”狱卒拍案而起，“在云端的天之骄子就可以这么枉顾人命么？”
“富贵险中求。”王越低语，“问题是开脉成功了不是么？十七也得到了不朽者之心，这对之后的修行大有帮助。”
“但小十七想当修行者么？”狱卒怒道，“是，我知道修行者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战力；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好处！修行者的世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手足相残的例子还少么？十七比你还小，你觉得她一个人能在这么危险的世界活下去？”
“没有力量的人在任何年代都活不下去。”王越道，“而修行是改变命运最简单粗暴的一条路，有谁能拒绝？”
“你？！”狱卒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不修行岂不是活不下去了？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呵呵，你现在，活得好好的？”王越漠然地重复道，“重点还是小十七自己的意愿吧？她要是不愿意修行，我就封了她的灵脉；国学院的事我自己再想办法。”
“我说，你也在门后偷听够久了吧。”他忽然转过头望向门，“进来吧。”
老门嘎吱一声打开了，言十七略显尴尬地挪着小步子走了进来：“那什么……我看看午饭什么时候吃。对，就是这样！”
“你才刚吃完两个包子没多久吧？”王越瞪大了眼睛，“我一个早饭没吃的人都还没急着吃午饭呢！”
言十七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可能今天消化得比较快？”她揉着肚子说道。
王越：“……看来不朽者之心运作得很不错啊。”
“小十七。”狱卒看向言十七，问道:“你想当修行者么？”
“什么是修行者？”言十七反问。
“就是和我一样的人，能做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王越抛出撒手锏：“还能吃更多的好吃的。”
“好。”言十七立刻点头道，“我要和石雕哥哥一样当修行者！”
狱卒：？？？！！！
狱卒沉声道：“可是小十七，修行者的世界是很苦的。那些到幽冥历练的联军吃不饱穿不暖就不说了，还时刻有生命危险——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做修行者么？”
大瀚律令：凡是成年无残疾的修行者，必须服为期三年的兵役前往幽冥；期满后加入军队也可自行离开。山门一向守在幽冥第一线，较为年长的七君子之首林白已经在幽冥杀满三年；老二李桑隐即将期满，在完成兵役后远赴长安交流学习。
“赵叔叔，真的有这么吓人？”言十七感到有些害怕，“石雕哥哥，赵叔叔说的是真的么？”
“他说的是真的，以后我也要去幽冥。”王越的作证让狱卒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有回报就要有付出。如果你不想当修行者，我会封印你的不朽者之心，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当普通人了。”
“嗯……”言十七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我……还是想成为修行者！”
“嗯？”狱卒惊讶道，“很可能会死的，你真的想好了么？”
“可人总是会死的啊。”言十七道，“成为修行者就能从那帮坏人手里夺回家了吧？这样娘和我都会很开心的。”
“言宅？我也可以……”狱卒急匆匆地说道，却被言十七打断了：“不，我要凭自己的力量把那些坏人全部赶走！”
“赶走是不够的，赶尽杀绝才好呢。”王越在一旁煽风点火。
“啊？”言十七被这个提议吓了一跳，但还是犹豫着说道：“那就赶尽杀绝！”
“要赶尽杀绝谁呢？”言七太太走了进来，抱起了言十七，“我都听到了，你们不用狡辩了。”
“呃……”狱卒和王越面露尴尬之色，讪讪地笑着。
言七太太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也不想小十七去修行的，可老爷死了，我们娘俩很难在这里活下去。”
“有我……”狱卒连忙急道，被言七太太打断：“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昨天我才有了些许头绪，谢谢你。”她躬身行礼，狱卒急忙一把把她扶正：“你千万别这样。”
“小越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没有力量的人在任何年代都活不下去。”言七太太道，“我希望小十七能不要像我一样活成现在这个样子，连家都只能拱手让人。”
“娘……”言十七走过来扯了扯言七太太的袖子。
言七太太牵着小十七走到狱卒身边，直视着王越道：“小越，之前我把你误会成了皇子，没想到你的真实身份比皇子还要高贵。如果十七和你一样要成为那些站在云端上的人，我希望你能为她铺平道路，你能做的到么？如果做不到，就请让十七做个普通人吧，我宁愿让她平凡一辈子，远离那片血腥。”
“言七太太，我觉得你的要求有些……”王越话还未说完，裁决者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抱歉，先占用一下你的心神。”随后裁决者版王越上线，他拔出无霜向着言十七单膝跪下，低头说道：“矢志忠诚，不离左右。”
言七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没想到还有人知道这种礼仪，东西大陆封锁超过百年，我还以为早已失传了呢。”
“总有些活着的人会把它传承下去，就像火种一样。”裁决者版王越铿锵有力道。
“好。”言七太太把十七的手放在王越肩头，转身离去，“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欸，你要去哪儿？”狱卒问道，“中饭还等着你烧呢。”自从言七太太来了之后狱卒就不烧饭了，两人相比之下狱卒的厨艺好比原始人吃生肉。
“我想回故乡看看，十七就拜托给你们了。”言七太太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追，“这段日子多谢照料了，再见。”
狱卒痴痴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忽然想起少时第一次见言七太太的时候，那是在海运大港宁城：那天他闲着没事在海边垂钓，忽地看到一艘商船靠岸。钓了很久也没开张的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商船卸货，却无意间看到了从船舱中走下的少女，令他怔住了神：
那是一双宝石般蔚蓝的双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