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看着面前这家破破烂烂的小楼,陷入了沉思。
“你确定这是明日酒馆?”他看向一旁的金大帅,“县衙都比这装修得好啊。”
“人不可貌相嘛。”金大帅满不在意地吹了声口哨,“当初盖的时候我可是监工呢,放心吧,里面绝对突破你的想象!”
“我只好奇装修的时候你贪了多少银子……”
“咳,要不然你觉得我家那坊豆腐店哪儿来的……”
“靠……”
“少废话,赶紧进去吧!”金大帅拉着不情不愿的王越一把推开了门,扯着嗓子大喊道:“诸位!有新人!”
吵闹的酒馆里没人理他,继续各喝各的。
王越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金大帅有些尴尬,虎着脸又喊道:“有新人加入!今天的酒我老金请了!”
喧闹的酒馆顿时一片安静:猜拳的人放下了手、喝得快打起来的人握手言和、连发酒疯的人都清醒过来了——众人异口同声道:“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金大帅得意地拍着胸脯,“我老金说的话可是……”
“可你上次说请我们吃饭,结果快吃完时借口上厕所自己跑了。”二楼的一个黑脸汉子探出半个身子道:“这可怎么说?”
“对啊,这饭钱后来还是大伙儿分摊的……”众人附和,“老金你什么时候还?”
“斤斤计较!”金大帅吼了回去,“大不了再请你们去清风楼吃一顿嘛!”
“滚!”
“去你大爷,上次那顿我没带钱,可是在那儿刷了盘子抵钱的!”
“要吃就吃三春阁!我们盯着你可不能再让你逃了!”
“对对对!让铁男抱着你吃!”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笑成一团;金大帅脸都绿了,挥手给了说话的那小子一掌:“这特么多影响食欲啊混账!”
“哈哈,主要还是怕你不付账嘛。”黑脸汉子从二楼一跃而下,稳稳地落了地,“你就是老金带的新人?哟,还挺小啊。”他友好地伸出手来:“你好啊,我叫铁楠!”
王越伸出手来握了握,觉得铁楠的手好似钢铁般坚硬,应该是练过的:“王越。”
“王月?怎么像个娘们的名字。”铁楠咧嘴笑道,“细皮嫩肉的,倒是有些力气!”
“当然了,人家好歹也是个修士。”金大帅插嘴道,“指不定能揍你屁股呢!”
“修士?”铁楠看向王越的目光顿时有了兴趣。他兴奋地揉了揉双拳,问道:“小兄弟,我们来碰一碰?”
“靠,铁男你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啊?”众人立刻起哄道,“你那铁拳揍过的修士还少?有种和周旻去打啊!”
“靠,那家伙根本近不了他身的好么?”铁楠悻悻地松开了充满战意的双拳,王越却取出一个小银袋子,抛给了金大帅:“来一局吧,我赌我自己赢。”
“小子,待会儿我可不会留手哦!”铁楠活动着筋骨,“我也押了我自己的嘛。”
“无所谓。”王越握住无霜,想了想还是没有让它出鞘。
“嘿嘿,那就开始吧!”话音未落,铁楠就冷不防地狠狠一拳挥来,直击王越面门!
再怎么说,明日酒馆里全是杀人如麻的刺客,偷袭什么的是很正常的事情:开玩笑,要真男人1V1大战那还叫什么刺杀啊?刺客都是活在阴影里的人,活着和赏金在他们的心中排名不分先后——至于什么江湖道义在他们心里连狗屁都不是。
拳劲带来的风声如催命一般在众人耳边响起,王越去仿佛没听到一般:太轻了,比起追着林白打的三师姐的拳法,这风声就如婴儿的轻呢一般柔和。
他摇了摇头,连刀带鞘往下一砸:锋锐的刀气瞬间席卷全身,气浪向四周涌去,掀翻了一些无人坐的桌椅。
“看来有两下子啊。”一个小胡子看客点评道,“感觉铁男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怎么看起来有点像周老的那招……”
“喂,我现在加注还来得及么?”
“当然不行。”坐庄的金大帅看着龟裂的地板,心疼地计算着损失,“买定离手,富贵在天!”
这赌斗好是好,就是比较费装修钱……不过这次也算好的,上次把整个二楼都给拆了,自己不但没赚还吐出来了些这就很坑了。
铁楠的拳头如愿以偿地打到了王越的鼻尖,却没有听见那美妙的碎裂声:他只觉得自己的拳头生疼,像是打在了刀锋之上。
“打完了?”王越笑了笑,一拳打了回去,“该轮到我了吧?”
这哪是拳头?明明是一把刀刺了过来!缠绕在手上的布条已被鲜血浸染,刻骨的疼痛令铁楠不由得咧了咧嘴,他不退反进,低吼一声竟是不顾疼痛又打了回去:“爽!再来!”
这就是他的道:就算面前有千军万马为敌,他也会一往无前地一拳打去——有时候打得太兴奋时他会忘记自己是一个刺客,可这就是他所认定的道啊:铁拳之下,所向无敌!
道是虚无缥缈的:修行者可以领悟、武者可以领悟、甚至凡人也能领悟——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并无捷径,全靠天赋和自身的领悟。山门秘典中记载,这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状态,类似于半神的领域——所以“道”也有小领域之称。
每个“道”本身并无优劣高下之分,只是有些道天生就不适合争斗:如一老农,日日辛勤耕种,一日清晨悟道:自此他的庄稼总是种得比别家的好,可论战斗力他还不如一介凡人胡屠夫。
由于“道”的多种多样,所以也没有切确的名字,只凭着悟道者的喜好自己取名,也不失是一种乐趣:不如城东爱显摆的屠夫悟道后取名“斩天道”,而城西没文化的屠夫领悟了和他一样的“道”后取名“杀猪道”……
而铁楠则给自己的“道”取了一个一目了然的名字:拳道!以拳证道,一往无前。
王越想闪身躲避,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动了动嘴唇,发现一直很管用的“子非鱼”也失效了;时间来不及给他做太多的考虑,王越抓了抓额角,最终还是拔出了无霜。
俯身,挥刀!
长刀出鞘,斩在拳头上竟是金铁相碰的刺耳声。铁楠怒瞪双目,忍着疼痛用左手死死握住刀刃,然后右手再次紧握紧握成拳锤击着王越的腹部。两人距离很近,王越躲闪不及硬吃了一记:这一拳打得他内脏轻微移位。一口淤血吐了出来,王越一刀斩下迫使铁楠后退,显得狼狈至极。
“退步了啊。”鬼武者的声音响起,“需要帮忙么?”
“玩你的魔方去。”王越擦了擦嘴角的血,调整着错乱的经脉。
“啧啧,”鬼武者伸出手指沾了一点王越的血,舔了舔:“真是熟悉的味道……”
“小子,休息够了吧?”铁楠怒吼着冲来,再次握住王越的刀,“死吧!”
“同样的招我是不会中两次的。”王越松开刀柄,向后退去。铁楠惊讶地发现紧握着的刀刃居然毫无征兆地碎裂了:小刃像破碎的玻璃般嵌入了他的手掌,猝不及防之下他来不及收力,下意识地紧握成拳——小刃刺得更紧了,这令他终于忍不住了,痛苦地嚎叫起来:“小子,我要把你打碎!”
“呵呵,愚夫就该去海边捕鱼。”玩谐音梗的王越闭上双眼:人刀合一!无数的碎刃渐渐组成利刃风暴,以王越为中心向四周涌去:它们高速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穿梭着,耀武扬威地誓要撕碎一切!
“刀阵……”铁楠心如死灰地垂下双手。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自己的近战是很强,可遇到这种流氓一样的飞剑、飞刀组成的阵法就只能投降了。无他,实在是打不过:凭着皮糙肉厚是能抗着向前冲一会儿,可人家难道不会退?有阵法阻拦他肯定没人家跑得快啊,最后只能被活活耗死。
“欸,王小兄弟,我代他向你认输了。”金大帅焦急地喊道,“收了你的神通吧!”
王越捡起刀柄,冷漠地看着在刀阵中遍体鳞伤的铁楠:“你刚才想杀我。”
铁楠眼瞳一缩:挥拳的时候他是动了杀心的,可并没有释放杀意啊——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以为我没有杀过人,所以会点到即止,嗯?”王越看向四周的酒徒,冷笑道,“我只是喜欢干净,所以不怎么喜欢动手罢了。”
“如果真的要杀人……”
他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对小巧的鹿皮手套,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