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阳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自己的生命被别人夺取,被别人决定是生还是死,这种感觉刻骨铭心。自己的生命是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似箭的光阴才能将它带走。
易阳目光呆滞,瞧着痴傻,像个木头人。
柴房的窗户依旧明亮,木材的堆放还是那么散乱,地上的蚂蚁出来觅食却被突然冒出来的老鼠一舌头舔进嘴里吃掉,现在的易阳和蚂蚁没有什么区别,都很渺小。
周老太爷来了。还有吴培培,她进来时,眼眶有泪花闪过。
这是怎么了?
她手里提了一个漆黑色的木盒,易阳已经闻到盒子里散发出来的烧鸡肉香。
周老太爷蹲下身子看易阳,怜悯地叹息了声:“孩子。”
易阳回过神来,叫了声:“周爷爷。”
周老太爷说:“爷爷无能,救不了你。”
“为什么?”易阳不敢相信,是不是听错了,周爷爷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他说救不了自己,“为什么?周爷爷,连你也救不了我?”
“镇上的乡亲死了四十八人,全镇的人都很悲痛,他们需要一个解释。那个狼妖亲口说,是你招惹了他,他才把怒火撒在镇上的,况且当时他们也在场,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周老太爷话说得缓慢,眼下这个情况让他感到即悲痛又无奈。
“怎么会这样?周爷爷你是镇长啊!你说话他们会听的啊!”易阳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连周爷爷都救不了自己。
“孩子,爷爷真的尽力了。”周老太爷近乎哽咽,“如果说能用爷爷的命换你一命,爷爷愿意啊!他们,唉!”
“周爷爷,那个兮於的弟子呢,那个兮於的弟子呢,他是全镇人的救命恩人,他说话镇上的乡亲一定会听的。”易阳眼里一亮,精神振作,不放过任何活命的机会。
“爷爷也去找过那个东兮於的贺仙师,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房间里运功,他说仙派有规定,修行的人不能违背山下百姓的意愿。”
连山上的人都救不了自己。
易阳抱有的所有生的希望都一一破灭,十分脆弱,像气泡一样一碰就碎了。
说什么山上有条规定,说什么修行的人不能插手山下百姓的生活。
当初他一剑杀死狼妖的时候不就是在插手山下百姓的生活吗?
为什么现在他连向镇上的乡亲说句话救自己一命都不行呢?
这又是为什么?
易阳此时心里很乱很困惑,原本真实的世界有趣的生活,此刻在他眼里如深渊,黑暗无比,充满了恐怖。
“为什么?”易阳望着周老太爷怔怔的。
周老太爷叹了一声,声音小了几分说:“那个东兮於贺仙师,他,在运功疗伤。”
“受伤了?”易阳呆滞的目光收了回来,注意力瞬间集中起来。
“我也是猜测。他一直在房间里不出来,我几次去看他给他送饭,他说不用,我听到他咳嗽了一声。”周老太爷回忆说。
易阳没再说话。
很绝望。
“孩子,原谅爷爷救不了你。爷爷希望你走前吃顿好饭,做了六七个菜找了韩五爷,给他说我和培培见你最后一面。”周老太爷说着说着哽咽不已,“你放心,你走后我会照顾好培培,会把你和你爹娘葬在一起。”
吴培培在易阳和周老太爷交谈时,把木盒子的饭菜都摆在了地上。有烧鸡有红烧肉还有清蒸鲈鱼,都是易阳爱吃的。
她站一旁眼里噙满泪水,看着易阳这个小混蛋,这个很多次惹毛自己的小家伙。要多看看,以后就没有了。
“孩子,你还有什么心愿吗?只要爷爷能办得到就去给你办!”
“没有了爷爷。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培培了。”易阳抬头,见吴培培呜咽地哭着。
“爷爷答应你,只要爷爷活一天绝不会让培培饿着冻着,更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易阳点点头,表示心愿已了。没有什么了。
吴培培说:“爷爷,我想和易阳说会话。”
“好,爷爷先出去。”
周老太爷蹲着已有许久,他站起来的时候枯瘦的身子晃了晃,他双腿早麻了。他没有说什么,吴培培扶他将他送出了柴房。
回到柴房的吴培培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去,情绪平静。
她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易阳吃,易阳一边嚼着一边看吴培培。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易阳说。
“你心里想什么我怎么知道。”吴培培恢复了几分之前的娇嗔。
“我在想你现在才十一岁,等你二十岁的时候会有多漂亮。”
“是喽,你看不到二十岁的我喽。”吴培培说完鼻子一酸,眼里又有泪花生起。
“你二十岁的时候有多漂亮我就有多帅。”易阳一笑,还像之前那样不正经。
“臭美的你。”
“等你长到二十岁要来我墓前看看我,让我看看你有多漂亮。”易阳不经心的说着,且对清蒸鲈鱼努努嘴,“那个那个,给我夹口鱼吃。”
吴培培白了他一眼,心想这都快要死了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没皮没脸的。
夹了块鱼肉往他嘴里塞:“吃吧你,最好鱼刺卡你喉咙,话真多。”
哈哈。易阳听了仰天一笑。
吴培培嘴上虽然那么说,心里却软得像豆腐,暗暗许下承诺,每逢易阳忌日都要去看他。
易阳忽而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要走出去看看,去长越仙派修行。狼妖来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力量对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狼妖夺去爹娘的性命。只有修行,只有学术才能保护自己和亲人的生命。培培,如果你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修仙,周爷爷年纪大了,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他走不动了,还要倚靠你照顾。”
吴培培没有想过这件事。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家就应该做好针线活,学会怎么做饭,将来嫁个好人家。
对了,吴培培忽然想起自己的爹娘临了的时候已经将自己许配给了他,让自己跟着他过日子。现在他性命不保,自己又该去哪里呢?
周老爷爷说会照顾好她,可这是她最好的选择吗?
古镇虽地方小,仍有风吹雨打。
易阳经狼妖一事明白了古镇外面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古镇和外面的天地比起来就像蜉蝣一样渺小,还伴着不能预知的危险。
就像狼妖,说不定哪天又来一个妖。
易阳说得对,吴培培需要走出古镇求学修仙。
易阳的话,吴培培深深记在心里,包括现在他的模样她像烙铁一样都印在了心上,告诫自己不能忘了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