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九霄也算是有段难以启齿的过去。香九霄幼年家贫，为糊口进戏班从师学戏，演花旦。12岁崭露头角，偏偏被个老公公看上，当了一段时间“小唱”。那段时日过得简直生不如死，被老公公变态的亵玩。还好不久，老公公得了急病死了，之后便重获自由身。
刚获得自由身的小九霄，拜在了张师在的师父殷离素的戏班。当时北平城就那么大点，梨园之间也是通气的，小九霄被老公公折磨的事情，传到同行这里可就变了味，说是：香九霄贪慕虚荣，愿意干那下作的勾当！不成想，大腿没抱成，老不死的命短，一命归西了！香九霄打回原形，继续出来卖弄风骚找下家。
在这戏班里，除了班主师父，没有一个不欺负小九霄的。大家也都听过小九霄的风言风语，而且班主师父特别疼爱小九霄，认为他有天分，总是传授一些没有传过人的技巧和口诀给他。殷离素心生忌恨，便带头挤兑他。
晚上戏班都休息了，等班主睡熟了，把在梦乡里的小九霄弄醒，啐道：“你还有脸睡在我们戏班，知不知道弄脏了地方，赶紧起来！师父不是疼你么，去练功啊！别枉费心机！”大冬天半夜的，便赶他出屋。
每当吃饭的时候，到他打饭，也总是给馊的，坏的。小九霄见状，语气谦卑小声说道：“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馒头，这些吃不饱。”
殷离素冷笑道：“呵呵，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我们这难赶得上那老公公锦衣玉食伺候着你啊！”说完，所有人嘲笑着。小九霄无助尴尬，强咽着，也不敢和班主师父说。
最过分的是，在小九霄洗澡的时候，突然一群人冲进去，言语污秽地侮辱他。殷离素看小九霄满身嫩白通透，脸又长得俊俏，心生邪念。半夜趁小九霄熟睡，带着几个同门师兄弟，扒光小九霄，对他亵玩。小九霄实在受不了欺凌，连夜逃走，也没和班主师父解释清楚，不日便另投了戏班。
殷离素还百般挑唆，班主师父并不知道详情，还大骂小九霄忘恩负义。此等遭遇难以启齿，小九霄有苦难言。
不过好在新戏班规矩是和师父同吃同住，类似的事情没有发生。而且新戏班的人也都淳朴，和小九霄慢慢相处下来，发现并不像谣言那样。大家对小九霄还是疼爱有加。
香九霄18岁时誉满京城，被选入宫唱戏，一开始还是犹豫的，怕再遇上那等下作事，后被班主指引：“成为老佛爷跟前的红人，谁人不给你几分面子，达官贵人都要奉承你，我们这戏班就靠你吐气扬眉。”香九霄一听，才安心入宫。
所以冷香的那段话，让香九霄误以为在这共舞台，也有人如此对待，心生共鸣，可怜她收在身边保护。
喜公公敲开香九霄的休息室，笑脸盈盈地进去说道：“香老板初来，还不知道各种缘故，就这样留冷香在身边，我这福喜班和老板也不好交待，还请老身问过少帅的意思，再做安排。”
冷香麻利地帮着香九霄卸装扮，香九霄冷笑道：“喜公公，如若不是这丫头在这受了委屈，她也算不会这么贸然地弄这么一出。你当我可怜她也好，和她有缘也好，就随了我的意吧。”
喜公公接着劝道：“香老板有所不知，这冷香姑娘原是养在壁蕊格格身边，少帅对她也是极好，送她读洋书，对她百般照顾。后犯了大错，少帅既往不咎，留在了福喜班。怎么说她都是少帅府的人，香老板还是让老身先和少帅汇报一声，等有结果了，再做决定。”
香九霄并没有理会道：“我也不会让你为难，一会我亲自和万少帅交待。喜公公去忙吧，我还得抓紧时间赴宴呢！”
香九霄揶揄的喜公公无话可说，没有办法，只能退出房门直摇头叹气。
张师在赶来问道：“公公，不如让我去劝劝？！”
喜公公一脸愁容摇头道：“算了吧，你去，他再想起你师父生气。事情再更糟糕了！唉，这角儿还得演几天，一会儿看看少帅的意思吧。我们的话他不听，少帅的话，他怎么也得给点面子吧。”
六国饭店的大包间里，众人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四大名角儿刚才精彩的表演，嘻嘻哈哈，气氛十分热烈。袁二爷一脸愁容坐在一边喝酒，万卓柯感到奇怪问道：“呵呵，二爷不是最痴的戏迷嘛！这怎么还不高兴了？”
袁二爷小声和万卓柯简单说了冷香的事情。末了说道：“卓柯，你说这事怎么办？这还有几天的戏，你要是不答应香九霄，下了他的面子，他不演怎么办？！”
万卓柯眯着眼睛冷笑道：“我就知道这丫头不会安分，没事！一会看看香九霄到底什么意思再说。你也不用愁苦着脸，跟你也没有关系。这丫头典型白眼狼，离开上海更好！”
话音刚落，四大名角便也到来。胜云升热情起身迎接，阿桂姐身子不方便，也语言指挥荣贵安上前帮忙。众人入席后，庆功宴开始。之前万卓柯说好，请荣贵安致辞，想着让四大名角记他的好。
荣贵安端起酒杯憨笑道：“荣某很荣幸，京城四大名角儿能齐到沪，到共舞台演出。四位老板的情谊，在下记得了！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开口，荣某尽全力，定会办成！来，我先干为敬！”荣贵安说完，一仰而尽手中酒盅里的桂花酒。
四大名角意思意思，纷纷泯了一下。刘保山这时说道：“这酒真是好酒啊！荣老板，在下没别的要求，只要能给我两盅如此水准般的好酒就可！哈哈哈！”
阿桂姐这时答应道：“好说好说！这洋的，还是白的，我们家都有，随刘老板挑，不方便拿，我找人给你送回北平去！”
刘保山满意笑道：“那多谢夫人了！”说完，刘保山对着阿桂姐作了个揖。
谭金望依然站得挺直，说道：“我们一众唱戏的，也是在座诸位给面子，我做个代表，也多谢诸位这次妥善安排和热情款待！这次能在上海滩满堂彩，也多亏了万少帅为我们牵头！少帅，我敬你一杯！”
万卓柯站起身来，穿着一身便服，头发梳得油亮，露出俊俏的笑容说道：“也是四位老板给我面子！能让我这共舞台火一回！谢谢四位！就像我荣大哥说的，四位老板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只要不违反原则，我们都会应承。”万卓柯这句话就是说给香九霄听的。但是他并不会主动去问冷香的事，因为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香九霄不时拿眼神瞟万卓柯，万卓柯察觉到，也不和他眼神对视。苏紫仙不知道发生冷香的事，她可是在王府里听过香九霄的风言风语，还误会香九霄对万卓柯有意。不时，少有的和万卓柯有些亲密的接触。
胜云升和阿桂姐不时对四位名角嘘寒问暖，问习不习惯菜啊？用不用再做些别的呀？无微不至。
末了，宴席散后，香九霄走到万卓柯身边开口道：“万少帅，还请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情想和万少帅交待一下。”
一旁的苏紫仙有些紧张道：“香老板还想说些什么？刚才宴席上说的还不够吗？明天还有演出，香老板不是应该早些回去休息吗？”
万卓柯以为苏紫仙是讨厌香九霄是曾经变法营中的人，顺着说道：“紫仙说的对，香老板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都不是外人。”说完万卓柯又坐下，点了根烟。
袁二爷见到万卓柯和香九霄都没出来，又折回包间里。见到万卓柯坐着冷着脸抽着烟，苏紫仙站在身后瞪着香九霄，还以为发生冲突了，上前笑着说道：“你们怎么不走了！卓柯，大姐还问你去不去她那再聊一阵呐！”
万卓柯回道：“二爷，等会。这香老板说有话要和我说，你先别走。别让人留话柄，还以为我会欺负香老板。”
香九霄这时讪笑道：“呵呵，怎么会啊！堂堂总统之子，又怎么会把我这个唱戏的怎么样！少帅，我也有话直说，刚才下台的时候，你们共舞台福喜班的小姑娘我看好了，叫冷香，还请少帅行个方便，能让我收她为徒。”
“哟！她可是我和紫仙一直养在身边的，后来不守家规，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还是袁二爷多番为她求情，我才留她在福喜班。既然香老板想带她走，未尝不可，我也省得养个闲人，只不过我有个条件。”万卓柯吐着烟圈说道。
香九霄知道万卓柯肯定会答应他，笑回道：“有什么条件，少帅尽管提。”
万卓柯冷笑道：“呵呵，香老板带走她，留在身边伺候也好，是打算收为徒也好，我不过问。不过，如果香老板是打算收她为徒，那三年之内不可以让她挂旗出师，不可以登台，不可以回上海！”
香九霄一听犹豫道：“这...条件有些苛刻吧？万少帅，哪位学戏的不需要上台累积经验呀！刚学还得担任些小角色，上台混个脸熟，而且....”
“香老板！”万卓柯打断道：“我不是和你说了么，冷香之前是养在少帅府的。让她上台演出，别人还以为我少帅府是什么地方，既然养出个戏子！”万卓柯在“戏子”两个字上咬得十分重！还是想让香九霄明白自己的身份，他万卓柯给你面子不是个角儿，不给你面子，你就什么都不是！
香九霄也听明白了，事已至此已经后不了悔，回不了头，已经开口提条件得罪了万卓柯，又不能不收留冷香了。香九霄硬着脸皮道：“好！少帅的条件很合理，多谢万少帅成全。”说完，香九霄便离开包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