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吴奇柳事前如何算计,如何计划,但是当人真的到了面前,他也难免有一些失了主动,原因无他,修为太低。此刻他是小孩持金过闹市,每个看到的人都惦记着他手里的金子。又因为这个闹市上都是有钱人,没有称量之前,不愿意掉价去抢这一块金;等到称量得差不多了,惦记的人多了,彼此又互相牵制着。
但说到底,他是没有反制能力的。唯一可幸的是,目前天心门和白家有着足够大的矛盾,很难因为一些普通利益而携手做事。
齐云山。
白望说完之后,笑吟吟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显得有一些不正经。这让吴奇柳对他的了解又深了一些,而这种加深却又让人显得模糊起来。
原以为白望是一个暴君的同时,是一个好的统治者;是一个对家族子弟残酷,对领地内散修残忍,对普通百姓慈悲的郡公。此刻,却真切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暴君也好,郡公也好,书里的、他人口中的,此刻都化作眼前这个笑吟吟、双手合十、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浪荡子。吴奇柳心中百转千回,只得道一句:“百闻不如一见,诚不欺我。”
“呵呵,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白望笑了笑,“我倒是比较好奇你。齐云山上众人的资料,我早就已经收集过了。资料上显示你不过是一个侥幸的孤儿,也未曾离过鼎山和天水城,如何又在什么时候获得了这许多机缘?”
他手中翻转:“《义务教育法》《新华字典》,奇思妙想,闻所未闻。”
吴奇柳心里了然,大概白望已经见过了白玉了,甚至可能不仅仅是白玉。因为他说,“早就收集过了”。作为一个郡公,自然是有人替他代劳,只是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
放下这个念头,吴奇柳说道:“自然是有人传我的。”他并不多说,也不说是谁,只让白望去猜测。
“早先有留言说是天心门元兴平所授,从天心门的反应来看,传言有误;又有一说是你家传功法,但是你家里若是有此等功法,我应该是会知道的,这个说法大概是你用来糊弄他人的。而今你又说是有人传你,我是该信呢,还是不该信呢?”白望列出两个传言,又反问吴奇柳。
吴奇柳双手一摊开:“信与不信,全在郡公一念之间。但这真的是有人传我的,只是那人而今不在这里而已。”吴奇柳说得没错,这真的是有人教他的,而且那个人确实不在齐云山,甚至不在这个世界。所以他说得言辞诚恳,表情真切,让白望狐疑的心思又少了几分。
“我信。若是你有此等天纵之才,便是再怎么隐藏,也不可能到而今年岁还只是一个元婴期。锥处囊中,再怎么隐藏都会出头的。”白望叹气:“只是未能见到这等大才,多少有一些遗憾。若是以后有机会你能遇见他,替我跟他说一声,我天水白家求贤若渴。”
“若是有机会的话。”吴奇柳重复念了一句,心思有一些出神。
“且不说这遭子事,倒是你,为何此刻拿出来?真是为了传道天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白望好奇。
吴奇柳很无尴尬,总不能说自己当时刚来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装了一波大的?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索性继续装下去:“只是想为天下人做点什么事罢了,尤其是那些普通人。”
白望大笑:“我怎么听得不真实呢?一个筑基修士?”
这让吴奇柳尴尬更加剧:“郡公不要笑话,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我这也是早早的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了。”
“没有这样的道,你若是找到属于自己的道,此刻应该有灵气环绕,而非斑驳不纯。”白望反驳,又赞赏:“不论你心里如何想,此事做的不错。”赞赏完之后,又道:“以后传道,还是要多做筛选,散修鱼龙混杂,你将此道传给他们未必是好事。”这位天水郡公,向来是最讨厌散修的。
“形势所迫,来不及多想。”吴奇柳说道,当时确实想得比较简单,只是想多引一些人来,把水搅浑,才能找出想要带走所有弟子的黑手。只是没想到事态发展脱离了掌控,好在现在多少算是回了正轨。
“什么形势所迫?”白望捕捉到了关键词。
吴奇柳这才反应过来,有一些失言了:“当时以为掌门师兄要带其他弟子离山,我自幼在齐云山,有了感情,不太想离开。因而想了这么一个下策。”
“下策,倒是说得不错。不过现在看来,未必是下策。”白望同意了一半的看法,又道:“福祸相依,焉知非福?”
吴奇柳苦笑:“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当日我自然和师兄把话说开,没有必要弄得那么复杂。”
白望笑道:“人心难测,世间事多少是人心互相猜疑才引发的,引以为戒吧。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真切想传道天下。”
吴奇柳一惊,忙解释:“没有的事,我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又哪里敢说传道天下?”
“微末,凡人。我活了这么多年,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不管是真正的正道人士也好,或者假慈悲也罢,绝大多数人,都如那严仲一般,最先想到的人中,最差的都是道童。能把事想到凡人这里的,你倒是头一个。”白望感叹:“都说是神仙,谁又不是凡人一个?”
“白望很看重凡人。”这是吴奇柳又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但他依旧小心翼翼:“不过是封山两个月,多想了一些而已。”
白望摇头,这位天水郡公可不是随便给一个理由就能打发的人,他心中认定的事,别人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用,所以他说:“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未曾见过仙人;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染凡尘。没见过仙人,自然不敢想象仙人;未染凡尘,自然想不起凡尘。凡人太卑微渺小,渺小很多修士说起来他们,都像是在说猪狗一般。”
“可凡人和猪狗的差异在哪里?”白望叹息:“你若是见过那些生活在魔道领域的凡人,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吴奇柳沉默,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听说过,生活在魔道领域的凡人,真和猪狗没有什么区别。
白望见他沉默,忽的问到:“我再问你一次,你可以愿加入我天水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