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邵鹏博苍老而有力的定论,会上众人脸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连一向和他关系亲近的司徒有为都面带难色的望着他。
“邵长老,这话有一些过了吧?”作为副掌门的周钱子不得不出声来干涉。
邵鹏博嗤笑一声:“过了?诸位都是怎么上山来的,忘了?”见没有人接他话,邵鹏博自顾念道:“老夫当年不过是进山砍柴的一个普通人,得幸有了仙缘,在这山上修炼了些许时日,又被遣送下山。但我等修仙之人,又如何耐得住凡尘寂寞?索性几人上山求取仙道。”
一段历史在他口中娓娓道来,直白却能在三言两语中勾勒出当年的故事:“可惜福缘不够深厚,终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几位师兄纷纷下山,甚至有的索性要去投那左丘;还有几位留在了这里。这才有了而今的齐云山。”
“齐云山的开创者都不过是一个无门派要的弃徒,日日夜夜所思所想就是认祖归宗。这如何不可怜?”
他的言语之间充满了怨气,三分演七分真,但众人不得不开口反驳他,因为他所说虽是事实,但有时候事实并不是一切。
司徒有为用尽量缓和的语气:“邵长老,话虽如此,但师尊终究是开山立派,而后功成名就,而今齐云山更是一派欣欣向荣,想来师尊九泉之下也足以宽心了。”
邵鹏博也并非愚人,说这话也不过是一个引子,何况他如今加入了齐云山,多少是要给自家师兄留一些面子的:“那便不说他,说说你。司徒有为,你又是因何上山,忘了?”
“你若是忘了,老夫便替你回想一下。”
“此前你与我等不过都是一个得了一点机缘的散修,在那天心门前苦等收徒多年,想要博得一个成为最普通道童的机会。后来的事还要我替你说下去吗?”
他露出一脸哂笑,一份真九分演。
司徒有为自然不会让他说下去,叹了一口气:“哎,幸得师尊好心,才有了今日的司徒有为。”他没有说什么事,但从这一声叹气之中,众人也知道这是一段伤心往事。
“那你是不是一个可怜虫?”邵鹏博嘲讽似的问道。
司徒有为终究无话可说。
一旁的周钱子却是为了解除司徒有为的尴尬,出言相诘:“邵长老,若成为修仙者,加入一个有根有据的门派,这般都是可怜虫,又多少人都是可怜虫?岂不见前些日子那些散修,是如何打破头想加入我齐云山的?”
他这一番反驳,却是有一些无力了,邵鹏博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周钱子和本家兄弟一同上天心门,岂料那兄弟留在了天心门,而今更是成为了内门弟子,而你,因为天赋不足而被赶下山来。没了去处又不甘心,才加入了我齐云山。”
“那些散修和你又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没了去处,又正好瞧着我齐云山能遮风挡雨,便起了入门之心。正如一个乞丐,朝不保夕,正好瞧着一间破庙,便入了庙里,拜了神像,而后自以主人居,自以为有了落脚之地居住,便高了其他乞丐一等。”
他这话就撩拨起了众人火气,脾气最爆的尚飞当场拍了一桌子:“若我齐云山是乞丐窝,你邵某人又何必上山来,且自行下山去。”
“怎么,揭不得短?”邵鹏博继续嘲讽,火力拉满:“你尚飞自视甚高,总是瞧不起其他散修。但你又是如何被天心门弟子折辱,又如何在奄奄一息之时上了山?要我替你在诸多弟子面前详细叙述吗?”
众人吵的不可开交,但邵鹏博总能拿捏到对方的死穴,可见这些年,他虽隐在山上,却不是不问世事的,山上的一切,他都观察在眼中。
吴奇柳在一旁也不说话,就看着他们争吵。
等到众人火气终于上来了的时候,吴奇柳才拿出掌门威严:“诸位,还有诸多弟子在此,且顾着一些礼仪吧。”
这话用上了灵力,压住了众人的吵闹。
早已不堪众人轮番攻势的邵鹏博,这才捏了一把汗,换上一副苦脸:“掌门明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揭谁的短,只是想告诉大家,齐云山,真的很渺小。”
“诸位扪心自问,以我齐云山此前风气,又如何可能长久存在?你司徒有为作为前任掌门,手上握着数套功法,却只传了一套给了你的亲传大弟子,如何让宇文泰如何不自怨自艾,如何不思变?便是你自己,又何尝没有自怨自艾过?诸位作为长老,又何尝没有对自家弟子藏私?人人互相堤防,生怕一觉醒来就被他人当做踏脚石。说是正道门派,又如何不是藏污纳垢之地?便是这般藏污纳垢,又有多少人苦心积虑想要加入?”
“便再退一步而言,又有几人真心觉得齐云山是值得自己奉献一生的好门派?”
场上只有邵鹏博的声音在回荡,却没有人反驳他,因为这些都是事实,而且涉及了所有人。于是众人把目光投向了吴奇柳。
吴奇柳知道,火烧的够旺了,再烧下去便会出事了。
“邵长老,虽然言之有理,但是却有一些言过其实了。司徒师兄数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虽有思变,但更多的是人人可见的功劳。我齐云山弟子向往天心门,天下人又谁人不向往天心门?便是左丘之人,又如何不向往一个安乐,稳定的名门正派?”吴奇柳先是定了一个基调,而后引申开来,算是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于是此前哑口无言的周钱子便接着话茬。
“掌门师弟言之有理。天下人,谁人又不向往安乐稳定?那如此说来,天下人不都是可怜虫了?既然人人都是可怜虫,那又有什么比较的意义?”
“是老夫偏激了。”邵鹏博诚恳,似被吴奇柳三言两语说服了一般,三分真七分演。
开了一个头,吴奇柳就好接着往下忽悠了:“往事都是往事,我们既要正视它,也要忽视它。只有正视,我们才能不忘初心,也只有忽视,我们才能往前发展。”
这话说的吴奇柳自己都觉得是让自己满意的屁话,众人自然也都纷纷应和。
“齐云山,在我看来,以前的齐云山是追求美好生活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正如我前面所说,每个人都向往美好生活,但是,并非每个人都能过上美好生活的。便是说前些日子,有一个张东喜的老头,便苦了许多年。而今,他正在山上,享受着不多的好时光。诸位,以后的齐云山,是要让人人都可以过上美好生活的一群人的聚集地!”他用张东喜举例,众人也都有知道了这个事,所以这话格外的有力。
“我们不要人人皆可成仙,但是我们要求得人人都可美满。”
高级追求和初级追求嘛,这般东西,吴奇柳还是信手拈来的。
“所以,这一次会议,我们要扫除以往的旧思想,定下以后的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