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菏泽对聿子越来越熟络了,她现在说话总是扬着笑脸,这条茶花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让菏泽向往了,但是每次进去的时候都会让自己的印象油然一新,就好像茶花路一直在变化,如同影子一样没有刻板的印象存在自己的脑中,在感叹它的不可思议时,他就会想起聿子何曾不也是这样子,她现在存留着一丝安静在脸上,紧张时,纯白的脸颊上总会微微发红,这可能也是她已故男友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吧,总之,聿子的性格是一位合格的女友,她不争不闹,善解人意,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有自己的思维在交谈,与之相处最是惬意。
可能也离不开她的家庭坏境吧,菏泽有幸见到她的母亲,那是一位言行举止都端庄有礼的女人,就如同聿子的性格放大化存在的人,她有着聿子安静祥和的面孔和白芷的肌肤,在岁月的长河里凸显出来,至于他的父亲,菏泽就没有看过,不过他们的家能在这片地方,可想而知的身份自然不低。
“下周就不再麻烦你来辅导我了。”
“怎么了吗?”菏泽有些猝不及防,自己其实早就可以接受这个难免会到来的时刻,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就在此刻,特别是在这段时间中,自己渐渐靠近了聿子,两人的情谊已经不再像昔日一样淡若如水,自己也见证了聿子努力地告别之前的影子,这个瞬间要来接受的这件事情让他失落甚至悲伤。
“我不想麻烦你了,毕竟现在学业任务那么多,每个人的神经应该紧绷着。”聿子这一次不再随意地笑,而是一张沉思后的认真脸,两人不约而同地相望着彼此,聿子最后释怀般地点头浅笑。
“你总是很会为别人考虑。”菏泽苦笑,他别过瞬间变样的脸,北海街靠山坡一侧的砖瓦崎岖不平,但是菏泽还是将单车驾驶在上面,他已经无心去考虑这些,他只想通过颠簸来让自己压抑的心躁动一些,因为此时的自己脑海里又浮现出本川这个陌生的名字。
“你曾经说过在KTV的大厅说过,我很相似一个人,那个人是你的前男友吧?”菏泽说到最后,自己几乎都听不到声音。
聿子瞥一眼菏泽,有那一瞬间踩空了车踏板,被旋转的车踏板狠狠地甩打了一下她的腿肚子,但是她没有为此叫出来,单车依旧不快不慢地匀速前行着。
北海街到那段桥头并不会很漫长,眼看两人已经快到了,聿子都没有说任何话,菏泽察觉到这久违的安静格外让自己窒息,自己一时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心中的压抑通通转化成不安。
到了桥头处,聿子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朝着北海街的尽头缓缓驶去,北海街尽头的田野里有几缕白烟在冉冉冒着,空气里都是一股好闻的烟灰味,天色已经开始灰蒙蒙,聿子停在田野边缘,自顾忘情地眺望着。
“对不起。”菏泽实在不想再看到这般神情的聿子了,自己一时被嫉妒、不甘蒙蔽了双眼,自己的初衷本该是让聿子释怀而不是添堵,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说出来的。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那股从所未有的哀伤在聿子晶莹剔透的眼珠里扩散,瞬间幽暗失神:“跟你在一起,我总会想到他。”
“我不知道这是庆幸还是悲哀。”菏泽吐出这句话,心里似乎轻松不少,他终于把心声说出来了。
“你喜欢我吗?”聿子郑重地回过头,表情异常严肃。
荷泽语塞,他想起艾池,想起她疯狂地索吻,想起那一晚的怦然心动,时间过得好快,那一幕场景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可是每次想起,自己的嘴唇都会莫名有一种触觉,而且伴随着一种强烈的心动,过去的这一周里,他没有具体给艾池一个答复,他知道艾池之所以没来主动联系自己也是为了给他时间考虑,但是自己一直都喜欢聿子。
可惜的是聿子一直喜欢的人是本川,他想起孔明灯上的那个秘密,他想起聿子在水库上的一言一语,自己忘不了聿子那种哀婉的眼神,布满病态的眷恋,永远走不出的依赖。
自己现在难以接受的正是聿子这种怀旧的思绪,自己似乎永远都走不进聿子的心,他突然间想放弃了,空虚、落败一下子压垮了自己自信的心。
“如果你喜欢我,我只能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给不了你这份喜欢。”聿子直截了当地说着。
菏泽悲伤地望着远处缥缈的旷野上空,那里凝聚着一团团惨白的烧烟,正如他淡如云烟的脸色一般。
“艾池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
“或许她也喜欢本川呢?”
聿子同情地笑笑没有作答,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但是每个人的情感都不一样不是吗?”
“是啊,每个人的情感都可以不一样,可为什么她可以放下,你就是放不下呢?”荷泽问。
“你的身上有他的影子,而我又想努力地挣脱这个梦,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那么一句话,就是把怀念的事情说出来,记忆会愈加深刻。可是如果一直见到有他的影子的你,我又怎么去挣脱?”聿子把头摇得愈加疯狂,她自言自语:“可是我又非常非常不舍得去遗忘,因为那是十年的感情啊,你能知道吗?十年啊,填补了我十年孤独的人。”
“有些人解脱了,却困在了别人。那半年休学,我就像在做一个梦,一个荒诞的梦,一个浓缩了五年的梦。”聿子伸手似乎要去捕捉眼前什么东西,最后还是在半空中缓缓放下,伴随她一声轻叹,沃野上刮来一阵阵迅猛的风,吹得她的短发伶仃飘散,那顶麦黄色的针织帽被她摘下,紧紧攒在手心中。
菏泽想起了艾池的愧疚:本川的死。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眼前的女生,或许他们三人都是受害者,谈不起谁对谁错,只有一颗颗独自破碎在深渊里的心,打捞不得、拼凑不了。
“你会原谅我的是吧?”聿子问。
菏泽不知如何作答,他现在的头脑里全然空白,他只想静静地看着前面缕缕白烟在轻轻摇摆,就像孤独的舞者在舞出悲与哀。
“难道你不喜欢艾池吗?”
“喜欢啊,我怎么不喜欢。”菏泽赌气道。
“那就好。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单单靠一个人去追着另一个人的话,起初望着他的背脊都会感到幸福,可是一直望着他的背脊却靠近不了,那种煎熬会让自己慢慢疲惫不堪。”
“是吗?”
“嗯,你就是她那遥不可及的背脊。”
菏泽颓丧地低下头,两人迂回茶花路的路口,聿子微笑道别,她那份坚韧且不为人知的内心已经慢慢向菏泽打开一丝缝隙,只不过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罢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再也不去眺望对岸的茶花路,他在海蓝色的北海街天空下独自瞅着贴身而行的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下听着山坡上凄凄芳草的呻吟,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