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出发,顺路先去鲛人国。
《北海经》载:鲛人一族,水居如鱼,多美人,善音律,泣泪成珠。不周西山海外北渡三千里,即入鲛人国海境。
我乘着小舟,顺流若溪而下,穿过北境雪山,七日后,见深沉海水被一道白月光隔开,月光境头,海水渐次转为蔚蓝,大海若天阙之镜,阳光下黄金闪灿。
入此天阙,应便入了鲛人国的国都。海水在耳边呼啸而过,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一片岛洲。我跳下小舟,深吸一口气,甚是轻松。
刚想迈步,突听一阵粗重脚步,本能往山石后一闪。
一大汉粗声笑道:“二殿下派咋们来守鲛人国,真真是个美差,鲛人这床上功夫,啧啧……”
旁边的瘦子一跺脚:“你大爷的,北监那个烈将军,差点没把老子耳朵咬下来!”
“老弟,给你个好东西,包这些鲛人伺候你服服帖帖……”
两人神神秘秘,一说一笑渐走远了。我躲在后面,见这一胖一瘦背后编着油辫,倒有些像朝廷武将的装束。听二人言语,鲛人国似乎出了变故。
我正踌躇,却听前方山洞凄凄唳唳传来哭声。那哭声哀恸,恸得我迈不开步。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数条沟壑,竟潺潺流着珍珠。哭声越来越大,揪得我心紧,一咬牙,决定进山洞看个究竟。
“柔柔别哭了,这些混账就是要利用我们的眼泪发财,你越哭越出不去!”
走进一看,洞里竟是个大水牢,铜墙铁壁,密密麻麻关满了人首鱼尾的美人。
柔柔是个七八岁女孩,强忍着,不住抽泣:“我要回家。我要回……”她一抬头,目光正好撞上我,立刻欢呼站起:“红姜姐姐!救兵来了!”
所有目光齐刷刷望向我。
鲛人果然容颜极美,肌肤胜雪,眼瞳烟蓝。
刚与柔柔说话的红衣鲛人细细打量我,她被铁拷锁着,双手血痕,一双深邃蓝眼满是戒备。“你是中原人?”
这些人似乎被中原人所抓,点头似乎不妥,便道:“你们别怕,我是不周山的星辰,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红衣鲛人眉宇稍稍舒展。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山洞骚动起来。
她们个个柔弱,身上俱有伤痕,我拔开剑:“你们别怕,我帮你们打开!”说着往铁牢一劈,不想那铁镣竟坚硬无比,数剑下去丝毫无损。
“星辰姑娘,这是玄石铁镣,劈不断的。”红衣鲛人脸上渐有了血色。
我又死劈了两下,丧气收了剑。
“星辰姑娘,我叫红姜,是守护皇室的侍卫。我们鲛人国遭遇国变,还请姑娘救我们。”红衣鲛人拉近牢笼,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中原兵帐里有钥匙,我……”
话音未落,突听轰隆一阵脚步往山洞而来。红姜急忙向山洞顶使了个眼神,我会意,飞岩越上,正好躲进铁笼上方岩壁。一细望,才发现红姜身后还躲着一个少女。少女年纪与我相仿,一身灰色布衣,盘腿闭目,颇有贵族之风。她仿佛感觉到我,轻轻睁眼望向我,瞳仁竟是烟紫色。
女孩朝我一笑,随即又闭上眼。
一队官兵簇拥着一华服少年,浩浩荡荡进来。那少年中等身材,摇着折扇,大摇大摆走在前面,一个壮汉满脸赘肉,低头哈腰为他开路。
那少年冷笑着将水牢扫视一周,一拍折扇,道:“果然都是妙人。”
开路的大汉腰板哈得更低,谄笑道:“二殿下,这批奴隶还未经驯化,晚上,臣给您送几位乖巧的。”
少年顿时怒目圆睁:“你的意思,本宫连个鲛人也降不住!”
大汉惶恐跪地:“臣万万不敢!臣是关心二殿下千金之躯……”
少年收了金骨折扇,把大汉的脑袋当成木鱼敲,:“好你个毛亚志呀,你也看不起我,你们眼里都只有太子,不把我这个二殿下放在眼里是吧。”
毛亚志急得满头大汗:“臣不敢,臣对二殿下崇敬之心,日月可鉴。”
曾听宁远讲大徵朝的太子丁远英明神武,德才兼备,而
二殿下丁彻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想来就是眼前这位,看来不光是个草包,还是个色狼。
草包二殿下折扇一展,指着红姜,又瞪了毛亚志一眼,鼻子一哼,扬长而去。
毛亚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臣恭送二殿下,恭送二殿下……”
我抓紧岩石,险些滑落下来。毛亚志起身一挥手,一队兵官蜂拥而至,将红姜拽出水牢。红姜离了水,鱼尾瞬间变成双足,步步如履针毡。小女孩侧身假寐,山洞一片哀鸣。
我飞檐下地,悄悄尾随,趁人不备敲晕了队伍后落单的守卫,换上军服。红姜被带进一个大帐,我躲在帐外,手指向内探了个小洞。
草包二殿下喝醉了,脸泛红光,手握酒觞,摇晃到红姜面前。红姜被两个士兵押着,手脚俱上了铁拷。草包二殿下红了眼,野兽一样往红姜双乳嗅。红姜奋力挣开,被毛亚志一拍璇玑穴,顿时动弹不得。草包二殿下一把掐住红姜下巴:“好丫头,果然烈性。”
草包二殿下仰头又灌了一口酒,摇着食指笑对红姜:“听说鲛人遇水为鱼,离水为女身,却不知这女身与寻常女子有何不同?”说着,便要去探红姜下处。
红姜咬紧牙关,死闭双目。
毛亚志在一旁谄媚:“二殿下敏而好学,小的佩服,佩服。”
草包二殿下噔眼一挥手:“谁让你在这里!给我滚出去!”
毛亚志灰溜溜的带着侍卫退出来,脸上肥肉乱颤,向我和旁边的高个侍卫喝道:“给我看好了!出了差池要你们脑袋!”
我随高个侍卫唯唯诺诺应了,待毛亚志走远又往帐内探,红姜被扔在炕上,任由草包二殿下翻来覆去。
我搔着脑袋,旁边高个侍卫压低声音笑道:“小兄弟,心痒了吧。”
我站直身板,干笑了两声。
“看你就是刚从北方来,啧啧没见过世面。”高个侍卫附我耳旁神秘道:“换班后去南监,那里的鲛人吃过尸虫丹,温顺得很哈哈。”
我干笑两声,手掌运力。
突听帐内裂帛之声,一窥,草包二殿下竟把红姜裹衣撕得七零八碎。
真是个禽兽!我攥紧拳头,将帐前油灯往前方连帐一扔。高个侍卫反应过来大喊,被我一掌劈晕。
我趁乱闯进大帐,手抚伏羲琴暂定住了帐内官兵,在炕前往草包二殿下一踹,顺手解了红姜穴道。草包二殿下一把抓住我,惊呼道:“你……是你!”我看他实在恶心,一耳光猛扇过去,他摸着红脸一愣,扑倒在地。红姜扯一块帐帘裹在身上,去抢草包二殿下腰间的钥匙。草包二殿下攥紧钥匙,我一扬手,他立马双手举过头顶投降。我暗笑这二殿下果然草包,一掌将他劈晕在地。
跑到北监,水牢却已空空如已。红姜捧着钥匙瘫倒在地,呆望着水牢:“紫筠公主不见了……”
我扶起她:“红姜姐姐,咋们再去别处找找。”
红姜一拍石岩,泪流满面:“他们一定把殿下运去中原了!”
“公主?那个紫色眼睛的女孩吗?”
红姜点点头,一抹眼泪:“星辰姑娘,劳烦你在这儿等我。”说着化成鱼尾纵身跳入若海。
不一会,她游上岸,手捧一块砚台大小的紫玉,郑重交到我手里:“星辰姑娘,这个,请帮我交给紫筠公主。”
我这才发现她鱼尾鲜血汩汩一片,嘴唇苍白如冰。毛亚志竟然点了她的死穴,她忍着剧痛一路跑了这么远,定是凶多吉少了。
我将紫玉推还她手中:“你自己交给她,我们一起逃!”
“逃!谁能逃!”毛亚志的声音在风中赫赫响起。
我扶着红姜,心道不妙。老爹说,危急关头,往往要靠气场镇住场面,我顺了顺发髻,假装镇定站起。
谁知气场还没开始发挥,毛亚志恶狠狠道:“给老子放箭!”
我一惊,只见万箭齐发,转眼要把我们射成刺猬,顾不得气场,忙一个雪扫大地,躲了数箭。毛亚志一拍熊掌,在后面亲发数箭,我跳躲不及,红姜迎面扑到我身前,挡了正心一箭。
“红姜!”我胸口猛一收紧,拉住她的手像拉住了一块冰。
“住手!不要伤人!”
草包二殿下被两个侍卫搀抚着,一瘸一拐跑出来。众兵士听令收了箭,随毛亚志齐刷刷跪倒在地。
草包二殿下迎到我们面前,我急忙护住红姜,谁知草包二殿下一把抓住我左手,殷勤道:“姑娘!你受惊了!”
我实在作恶,挥掌又想扇他。他抓住我挥起的手,护脸委屈道:“本宫,本宫在海市蜃楼见过你,你抚琴的样子,本宫一直铭记在心,终身难忘呀!”
我实在不知他在说什么,红姜逶顿在地,拉住我的衣衫。我蹲身护住红姜,她作了一个拜托的口型,便闭上眼睛。我探她鼻息,一惊收了手。
巴图望向我,眼珠一转,上前向草包二殿下谄媚道:“殿下,臣把这位姑娘给您安排安排。”
草包二殿下腼腆一笑,又想来抓我的手:“姑娘,本宫真心仰慕你……”
我一摔手,急往后大退一步。看来气场靠不住,还是得靠实力,可不知我这实力靠不靠得住。我念咒取出伏羲琴,指尖飞舞,魔音顿起,瞬间惊涛骇浪,地动山摇。
“伏羲琴,女娲族人!”
我自己也甚吃惊,老爹只给了我一层内力,怎么竟如此威力。草包二殿下一众被浪气轰退三尺,一片鬼哭狼嚎。我正想得意,突然口中发甜,一口血喷涌而出。毛亚志带着一队侍卫冲锋而来,我浑身散软,抚住胸口,纵身跳入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