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好了!”
贴身宫女尖叫一声,从宫门外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偌大的宫殿里,空空荡荡的,一时间竟然显现出几分凄凉来。
宫殿正中端坐着的女人听罢,眉眼一蹙,才缓缓睁开双眼,她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久病刚愈,但她的模样生的极好,即便看起来面无血色,也是个病美人。
宫女径直跑到她的面前,便被她浑身的气度震慑住,即便身子依旧在发抖,还是安静下来,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方才听到的事情。
“娘娘,沈大人出事了!”
沈妤竹眉间的褶皱又加深了几分,随后便冷然一哼:“皇上已将本宫禁足,还将褫夺了本宫管理六宫之权,现在不好的该是本宫,关他沈家什么事情?”
沈妤竹早在嫁给当今圣上的时候,就已经和沈家彻底断绝关系,当时闹得是沸沸扬扬,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沈家出了个不孝的嫡女,现在她遭受皇帝厌弃,按理说沈家应该不会遭受牵连才对。
她可记得当时她被皇帝责罚,当着几乎全宫的人,让她颜面尽失,她的父亲可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这份罪罚会落到他沈尚书的头上,现在这么反过来,倒要她来担心沈尚书的责罚会连累自己?
但丫鬟却跪在地上,没有要因为沈妤竹这些绝情的话而动摇的意思,继续说道:“沈尚书因为被人检举结党营私,又在尚书房忤逆了圣上,圣上现在已经下令要对沈尚书抄家问斩,娘娘,这罪名太大了,奴婢怕皇上怪罪到娘娘这边。”
沈妤竹转过身子,手掌不由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穿的都是比较宽大些的衣服,这才看到她已经是怀了孕了。
宫女见她显然动摇,又说:“娘娘,怕是皇上因此厌弃了还未出生的皇子,这可该如何是好?”
沈妤竹眼眸一闭,冷声喝道:“闭嘴!”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托着腰,道:“准备笔墨纸砚。”
宫女这才喜笑颜开,手脚利索地下去准备。
大夙皇朝沈尚书的嫡女,亦是大夙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妃沈妤竹。她年少时与还未是皇帝的傅元衍一见钟情,不惜一切代价嫁给傅元衍,并且之后帮助傅元衍成功当上皇帝,但这样的她还是因为身份问题,与皇后的位置擦肩而过。
之后,虽然手握协理六宫职权,但太后对她不喜,再加之沈家壮大,皇帝始终对沈家有所戒备,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下,沈妤竹自导自演一出与沈家决裂的戏码,希望能够以此博得皇帝的欢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被傅元衍知道了,触怒龙颜,傅元衍将自己亲手捧上去的沈妤竹狠狠摔下去,无论沈妤竹怎么解释,傅元衍也权当这几年的夫妻感情都做了假,丝毫不顾沈妤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龙胎。
沈妤竹拿着自己亲笔写下的状词来到御书房前,傅元衍知道她的来意,不肯见她,她就顶着夜色跪在御书房前。
不说她和沈家是否真的决裂,但如果沈家就此消亡,她就真的成了一个没有娘家支撑的废妃了,到时候无论是谁都可以睬他一脚,所以她无论如何都得来求情,至少……只要让她见傅元衍一面,只要傅元衍还顾念旧情,就一定会饶过沈家一次的。
奈何皇帝这次是真的狠下心,说是不见,就是不见。
沈妤竹身怀六甲,只是跪了半个时辰就已经撑不住,在宫女的搀扶下才勉强撑着,直到御书房的门再次打开。
皇帝的贴身太监走了过来,沈妤竹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圣旨,眼睛都亮了起来,但太监却浑身写满不屑和看低,俯视地看着这位曾经是人上人的皇妃,冷笑道:“娘娘,接旨吧。”
沈妤竹颤抖着身子跪下。
“皇妃沈氏接旨,沈尚书结党营私忤逆朕意,念在皇妃沈氏有孕在身,不与同罪处置,但死罪可免,活罪难恕,责皇妃沈氏幽禁冷宫,非死不可外出。”
这道圣旨就像是一束巨大的雷电披在沈妤竹的头上,她愣了一会后,才怔怔地重复圣旨的内容:“死罪可免,活罪难恕?”
“皇上,从一开始便想要我死?”
“娘娘慎言,无论是生死富贵,全是皇恩,谢恩吧,娘娘。”大太监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她几句后,将圣旨塞在她的手上,就回去了,也顺带着关上了沈妤竹那扇希望的门。
沈妤竹看着眼前金灿灿的圣旨,肚子猛地疼痛,疼得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冷宫之中了,只剩下贴身宫女伺候在身旁,她看见沈妤竹醒了过来,赶紧上前问道:“娘娘,您醒过来了?”
沈妤竹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的,她皱着眉,问:“这里是哪里?”
“娘娘忘了,皇上赐了娘娘在冷宫反省。”宫女已经是尽量挑着好听的话说了,沈妤竹心一冷,手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肚子上摸,希望能够感受到孩子的一点温暖,却摸了个空。
肚子平平坦坦的,根本不像是怀胎七月的模样。
她愣住,声音虚弱得恍若梦中:“孩子呢?”
“娘娘……”宫女忍着哭声,“小皇子没能保住,已经去了。”
一时间,沈妤竹仿佛经历了许久,等到心上的疼痛传来,她才止不住掉了泪:“怎么会?太医不是一直说,胎像稳健,怎么会只跪了半个时辰,就没能保住呢?”
宫女摇头:“太医说,娘娘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才会动了胎气,小皇子提前诞下,却因为月份太小,没能保住。可是……”
“娘娘,小皇子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怕得很。”
沈妤竹愣住,拉着她的手,声音已经听得出哑了:“把小皇子送来我看看!”
“娘娘……小皇子已经……已经被皇上的人带走了,说是要让小皇子早日入土为安。”宫女说完,沈妤竹却迟迟没有将她的手放开,只听到她又说:“你仔细将你知道的,都和我说说。”
可宫女说来说去,就只有小皇子青一块紫一块的,沈妤竹魔怔了一样,瞪着眼睛看屋顶,一看便是一整天。
冷宫里就一个太监给沈妤竹两人送吃的,比起以往的锦衣玉食,这些东西可谓是猪狗都嫌,但沈妤竹还是一言不发地忍下来了,但太监却看不惯她这副模样,每次送东西过来,都非要刺上两句。
“您落难了,沈尚书可是立了功,又被皇上放出来了。”太监又说,“也不见沈尚书有来就您的意思。只是可怜了傅元琛殿下还在圣上面前提您求了情,却因着了风,这几日都在病床上。”
沈妤竹听到傅元琛的名字,目光微微立住。
她落魄至此,所有人对她都避之不及,傅元琛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替她求情?
傅元琛在先皇在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当时沈尚书立了功,沈妤竹被赐婚给太子,但沈妤竹心悦傅元衍,不惜毁坏自己的名声,也要和傅元琛合离,嫁给傅元衍,她嫁给傅元衍不久,先皇就得病去世,傅元琛也因此登上皇位。
但傅元衍不甘心,一番谋划之后,成功逼迫傅元琛退位,成为现在的新皇。
她思绪被一伙强行闯入的人打断,来人正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
“奉太后旨意,废妃沈氏不安冷宫,挑唆元王为之求情,还元王旧病复发,因病陨落,特赐废妃沈氏,于三日后殉葬!”
沈妤竹没由来觉得浑身一凉,几乎所有热气都被抽走了。
冷宫中,一时间只剩下宫女的哭嚎声。
短短三日,她就因为再受刺激而病倒,但唯一的宫女因为求生,而将她丢下,只剩下她一个人在病床上辗转。
这时候,门被人推开,庶妹沈妤若探头进来。
她一身华服,声音清脆又带着冷意:“姐姐,妹妹来送姐姐最后一程。”
她手里,还拿着一瓶毒药。
“怎么会是你?”沈妤竹咳嗽了两声,瞪着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沈妤若笑了一声:“怎么不会是我?姐姐您的宫女为了求生,应了我的要求,给姐姐的饭菜里放了点药,让姐姐您起不来身,不然我可不敢来见您。”
沈妤竹本就已经没有温度的身子再次一凉:“什么意思?”
“皇上早就看姐姐您不顺眼,怕您和元王旧情复燃,里应外合,所以找了个由头,让您乖乖伏诛,只是没想到元王也因此身陨,圣上高兴坏了,就给父亲升了官。”沈妤若掂量着手里的毒药,笑得开怀,“这还要多亏了姐姐您之前假装和父亲决裂,让皇上想到可以借父亲的刀,断了您的路。”
“是你!”沈妤竹瞪大了眼,她没想到一直以来疼爱的庶妹,竟然会是这一切悲剧背后的推手,“是你把我和父亲决裂的真相告诉了皇上!”
“不止这些,姐姐。”沈妤若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更深了,“前些日子您的安胎药都是妹妹给您亲自熬的。毕竟,皇上的大皇子,只能是我的孩子。”
一时间,沈妤竹万念俱灰,喉咙中发出绝望的嘶哑声,被沈妤若掐住嘴,亲自灌下冰凉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