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欢赶紧站起来:“二哥,你可回来了。姜姑娘做的饭菜着实是太好吃了,是以我才不忍不住先吃了。”
夏夜寻大步走进来,看着桌上的菜肴,虽然被人吃了大半,但仍旧能看出做得还不错。他看了一眼仍旧低着头的朝颜,笑道:“姜姑娘请坐罢,不必拘谨。”
朝颜哪里还敢坐下,忙推托道:“民女已经用好了。”
夏夜欢瞧出她像是有些怕夏夜寻的,只柔声道:“我二哥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你坐下,再喝一碗羹。瞧你这几日,像是瘦了许多。这女子太瘦了,也不好。”
嚯嚯,夏夜寻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弟弟这么哄人。
其实,方才略早一些,夏夜寻就回来了。他站在不显眼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弟弟,言笑晏晏,给姜姑娘不断地夹菜,自己却没有吃多少。那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别提有多幸福了。原来,三弟这块朽木,也会喜欢女人啊。看来,今年夏家有喜事了。
夏夜寻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自三弟及冠后,他的终身大事便成了全家人的一块心病。若是三弟不抗拒还好,但他始终觉得自己短命,不应害了别的姑娘,这几年来压根没有正眼看过别的姑娘。
朝颜觉着夏夜寻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似乎带着些许审视,不由得拘谨地直起身子,不敢动弹。这夏夜寻将自己留在夏家,又要考察自己厨艺,是几个意思?
夏夜欢不由得埋怨夏夜寻:“二哥,瞧你,将姜姑娘吓坏了。我本来还想邀请姜姑娘住在鹿鸣院的,你可别将她吓跑了。”
朝颜意外地抬起头:“夏官爷……”
夏夜欢笑道:“虽然我不能常吃姜姑娘做的饭菜,但是若想吃了,姜姑娘住在鹿鸣院中,定然是比住在西城要方便得多。山君兄本不是请姜姑娘做厨娘吗?姜姑娘以后住在鹿鸣院中,也照样还做山君兄的厨娘,也顺道兼做我的厨娘,你看可好?月例嘛,自然是照比正正经经的厨娘。还有朝青,才无故被人掳去,若是住在夏家,倒是要安全一些。”
夏夜寻在一旁,心道,你这小子,倒还真懂得迂回呀。如此几句话,倒将人家姑娘的顾虑都打消了。
其实夏夜欢前面的话,朝颜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朝青,到底是她的一块心病,若是朝青在鹿鸣院中,也的确比跟她住在姜家小院中安全得多。
此时夏夜寻夹了一筷子火腿春笋,送进口中,才入口,便觉得这道菜真真做得好。春笋带着春风的气息,火腿则融合了时间与盐的香味,二者交融,竟然叫人欲罢不能。
果然,这姜姑娘的过人之处,便在于做得一手好菜!
夏夜寻当下道:“姜姑娘的厨艺果然不同凡响,若是有可能,我倒是想将姜姑娘带到极乐宫去,给容帝尝一尝这等美食呢。”
朝颜拘谨地笑了笑:“不过是一些寻常菜式,许是两位公子素日里吃惯了清淡的,如今吃起这些来,便觉得一时好吃。”
夏夜欢笑道:“姜姑娘做的菜,我若日日吃,倒是要得。只不过怕了甄郎中,日日追在我后头呢。”
他调侃起自己,神态自若,没有半分的悲伤。
朝颜自认识夏夜欢以来,便见他总是笑着的,对她总是温润如玉,便只因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告诉他她售卖的并非正宗的玫瑰火饼。
朝颜忽而有些茫然,那些她从那妖人出带进来的东西,应该是会对夏夜欢不利的罢。许久以前,父亲曾给她讲过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翁是一个农夫,在冬日里见着一条冻坏的蛇,便好心将那蛇揣在怀中,用自己温热的怀抱去暖着它。谁知那蛇醒来后,竟然毫不感恩,将农夫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记得当时,她还狠狠地唾弃那条蛇,又批判那农夫:“蛇本来就会咬人,为何还要救它?”
父亲笑了笑:“若你是农夫,你定是不会救蛇了。”
“自是不会。”朝颜斩钉截铁地回答。
只是如今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是那条蛇。
朝颜心中有些难过,脸上便有些不好来。夏夜欢体贴:“姜姑娘昨晚是不是惦念朝青,一晚没睡好?”却是又转向自己的二哥,语气有些责怪,“姜姑娘没休息好,二哥还叫姜姑娘忙活这么多菜肴。”
嚯,这是护上了?夏夜寻可不想三弟伤心,赶紧道:“那姜姑娘快快回去歇着。”
朝颜行礼:“民女告辞了。”
她有些恍惚地朝外头走去,脚才跨过门槛,就听夏夜寻道:“左老将军之死,我看并非一般的暴毙。”
夏夜欢道:“南城曾家的曾宝华,二哥可识得?”
夏夜寻点头。他到极乐宫前,时常到南城去练手,那曾宝华是南城的地头蛇之一,他知曾宝华手上不干净,但……终究是为了九州的平衡,他不曾动过曾宝华。
“曾宝华在不久前,亦是暴毙而亡。”
夏夜寻吃惊,曾宝华死了?
“在曾宝华之前,花州亦有好几个案子,皆是暴毙而亡。我请何山君查过他们的尸体,无内伤,无中毒,十分怪异。在左老将军之前,这些暴毙而亡的,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夏夜欢说得口干,忙舀了一碗鸡羹来吃。这鸡羹炖得真真好,油沫已经撇去,已经澄得十分清亮,味道浓郁而不油腻,入口顺滑,满口异香。
夏夜寻看着夏夜欢将满满一碗鸡羹喝完,十分的诧异。自小,夏夜欢便是十分的挑食,满满一桌子菜,亦只是随便吃几口。没成想,这姜姑娘的一手厨艺,还真是征服了三弟呀。虽然如是想着,他的筷子也不停,夹了一筷子的爆炒羊肚,唔,火候正正好。三弟将姜姑娘留在鹿鸣院中做厨娘,着实是十分明智的决定。
“他们共同的特点,便是作恶多端。但左老将军,却是例外。”夏夜欢说起左老将军,仍旧有些唏嘘,左老将军戎马一生,退下之后生活却过得十分清贫,更不仗着自己劳苦功高,平日里只喜欢与夏零零切磋功夫。素日里北城的权贵那些聚会,左老将军更是不曾参与。若不是他突然暴毙,夏夜欢差些还忘了在花州,还隐居着一位老将军。
夏夜寻点头:“左老将军的丧报已经发至极乐城,想来不日,容帝的使者便会到达花州慰问左家。”说话间,他又拿起一个肘子啃着。
夏夜欢看着大快朵颐的夏夜寻,心中忽而有些怀疑,二哥定是觉得夏家的厨子做饭太难吃,是以才叫姜姑娘做菜的。
“容帝自是要宽慰左家,夏家既是庇护王,定亦少不了责问。”夏夜欢的手轻轻敲着桌子,隐退在花州的老功臣可不少。
“父亲今晚便到。”夏夜寻用坚固的牙齿撕下一块肉,肉炖得十分入味,软糯中略略还有些筋道,真真好吃!
夏夜欢忽而使劲地咳了起来:“二哥,我觉得我很不舒服,你快快叫甄郎中来……这回,怕是要卧床三日了……”
夏夜寻:“……”
夏夜欢咳着,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二哥,你慢慢吃,我先去躺一会……”说着仍旧咳着,自己朝起居室摸索而去。
甄由毝闻言而来,细细地把脉:“奇怪,三公子脉象较往日有力……”
夏夜欢朝他使劲地眨眼:“我父亲,今晚到!”
甄由毝恍然大悟,忙道:“公子快快歇着,千万别起来!”
夏夜欢为何如此怕自己的父亲夏青邑?只因夏青邑十分看不惯自己这个病怏怏的儿子,非得将夏夜欢往死里折腾,看着夏夜欢奄奄一息才作罢。
便是连容帝都不怕的夏夜欢,最怕的是自己的父亲。
夏夜欢才躺了一会儿,便觉夜晚眨眼便到,须臾夏山来报:“夏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