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舒适的昏黄灯光下,气氛却让人觉得有些沉重,御史张贻琦手肘抵在桌子上托着胖乎乎的下巴,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腹在盛满晶莹剔透的美酒的酒杯杯沿上轻轻的来回画着圈圈。
户部员外郎贺齐根本不敢去看他那双刻意眯起,看似醉眼迷离的双眼,他知道这位心思深沉的御史大人此时根本就是清醒的很。
被同行官员强行塞在嘴里的鸭肉此时早已经食之无味,他哪里有什么心情吃鸭肉,临行前他拜访了自己那位户部侍郎,户部侍郎大人只是说了一句叫你去吃饭你就去吃饭,别扫了御史大人的兴。
从头至尾也没有表露关于那件事情户部该有的态度,而那位户部尚书的面在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是想见一面都很困难。
很显然,他这个不算轻也不算重的人物在这个时候被推了出来,此时他的态度至关重要,户部是什么意思他不清楚,但是御史台张大人是什么意思已经写在了脸上,他心里苦闷,心想万一弄不好,两头得罪,那到时候这个山头林立的庙堂之中哪里还会有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的生存空间。
于是他打算用官场最实用的万金油战术,开始装傻摸鱼。
他突然一脸陶醉的说道:“张大人,万万没想到这长安城里还有如此精致的铺子,这鸭肉当真是鲜嫩多汁啊,多亏了张大人,下官才能有此口福啊,下官敬张大人一杯。”
说着贺齐动作自然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便要敬张贻琦,张贻琦拿起放在一旁的折扇,按在了贺齐双手举起的酒杯上,这本没什么力道,可贺齐此刻却觉得手中的酒杯重若千斤,再也不敢往上抬分毫。
张贻琦笑眯眯的说道:“贺大人啊,你这一杯酒,我可得问清楚了。”
贺齐一时语塞,他不知张贻琦会如此直白:“下…下官…”
然而接下来张贻琦的话让他遍体生寒,御史台大人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先前小朝会当中,皇帝陛下曾言有意将公主殿下接回我朝,并在前几日朝会上决定了此事,想必不过一年左右的光景,公主殿下便能从金帐王庭回到唐国,介时…”
说到这里,这位御史台大人收回了扇子,呵呵的笑了笑:“介时朝分两派,想必贺齐大人心中不会不知情吧。”
这下不仅仅是贺齐,连一旁的张英俊也很是震惊,庙堂派系之争从古至今便有,但敢这么堂而皇之说出口的,张英俊还是第一次看见,更何况妄议朝政可是死罪啊,这张贻琦当真是大胆至极。
扇子虽然已经离开了杯口,可是伸出双手举杯的贺齐好像觉得双手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僵在了半空中,他语气有些紧张道:“张…张大人谈笑了,大家都是…都是为了皇帝陛下办事…”
张英俊切完了鸭肉,拿着鸭骨架离开了桌子,他回到不算隐蔽得厨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开始进行对鸭架进行第二道工序,起锅烧油,而心思全神贯注的倾听着座位那边传来的声音。
那张对于贺齐比两军厮杀的沙场还要凶险万分的小桌子,谈话还在继续,御史台张贻琦大人话语不急不缓,讲出的话语却极为尖锐,使的想要混水摸鱼的贺齐对于这个话题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贺齐早已经吓破了胆子,所以他才琢磨不出张贻琦其实也是骑虎难下,自宣威将军案后,他的官路再无寸进,而这么多年下来,公主殿下的回归是一次机缘,宫里的那位大人物找到了他,原来早就有很多暗地里的势力开始运筹这件事情。
这是他的机会,他毫不犹豫的开始替那位大人办事,不得不说张贻琦能做到御史台的地位并非偶然,他胆大心细,行事手段极为尖锐,而之所以在那一次之后止步御史台,这么多年以来,他终于想通了其中的门道,有人不想让他再进一步。
所以这一次,他果断的选择抛弃了那个人,进入了另一个人的庇护当中,寻求再进一步的机会。
三省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中,掌握全国土地、赋税、军需、俸禄等等的户部在党争之中尤为的重要,所以户部尚书在朝中地位一向很复杂。
张贻琦之所以拼命拉拢户部,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为了在新主子面前证明自己,也为了给那位公主殿下提前在朝中铺路。
可是户部尚书何等精明,公主殿下尚未回京,情势尚不明朗,除非看到足够的诚意和前途,不然他怎么会轻易下定决心。
所以他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户部员外郎出面,自己这段时间又完全不与他这个手下官员接触,到时候最不济也不过是个失察之罪,最大的替罪羔羊还是贺齐这个可怜虫。
夹在大人物中间的贺齐左右为难,御史大人毫不留情面的直言此事,酒局到了这一刻他早已成为了局内人,他要如何退得,张贻琦在讲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之后,这个酒桌上的人便一个都跑不掉了,包括那个可怜的小老板,或许今夜之后,这家别致的小酒楼也不复存在了。
在他身侧的那位出自礼部的礼部侍郎拍了拍贺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贺大人啊,你们尚书大人呢,哪都好,就是胆子小了些,公主殿下要回归,朝野之中早就开始以前铺路,等到她真正回来的时候,朝中局势明朗,哪里还会有你们那位尚书大人的位置。”
他是张贻琦的说客,便能说明此刻礼部的态度,他尊称贺齐一声贺大人,但实则自己的品阶要比贺齐高上一层,这与张大人那句贺大人一样,皆是无形施加在贺齐身上的压力,一直听着这些朝堂秘密的张英俊都在心底为贺齐捏了一把冷汗,不知道这位可怜的户部员外郎能不能顶住压力。
他说:“兴许到时候,户部尚书的位置…呵呵,还犹未可知。”
说着他再一次轻轻拍了拍贺齐的肩膀,笑容之中饶有意味,久经官场的贺齐如何听不出其中意味,他皱着眉头,正在思考手中这杯酒应不应当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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