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充满了蓬勃的气息,农村里的人最是能感受到这缕阳光的暖意,它不似日上三竿的怨毒,也不似傍晚的垂垂老矣。
云兰兴奋地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觉,但她并不疲惫。直到公鸡的叫声长长的钓起了晨日,她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从床上跳了起来,迅速洗漱。
去上学的路只有十分钟,但在小朋友的脚下,它一点都不长,奔奔跳跳,也就一眨眼的时长。
哥哥云木比妹妹年长三岁,个头也高出了一个头。他斜挎着布包,时不时回头看看云兰,好像她会走丢似的。云兰左手攥着笔头,右手晃着路边采来的一束小黄花,嘴里哼着歌。
云木是一个内敛的男孩,走路总是四平八稳,不像其他孩子那般活跃。他的沉着稳重让其他孩子不禁敬重,也让长辈们对他充满了欣赏。这世上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失了分寸。如果这世界上有谁能让他气得跳脚,那可能只有云兰;如果这世界上有谁能让他心疼到不顾一切,恐怕也只有云兰。
记得去年云木的十二岁生日上,云兰偷吃了八仙桌上的鸡,吃就吃了,偏偏把留下了牙印的鸡大腿又放了回去,原来被经过的爹爹抓了个正着,没有思索便又将鸡腿塞了回去,鸡汤也溅了一桌子。爹爹气地就近抄起锄头,但顿了顿又换成了棍子。奶奶闻声从厨房赶出来,连忙上前拉住爹爹,爹爹下意识地用粗壮的手臂一推,奶奶被重重地砸到了地上。而另一边云木刚从酒缸盛酒出来,一边将酒碗放到地上,一边朝着云兰大喊“快跑”!原本怔住的云兰缓过神来,说时迟那时快,云木搂过云兰的肩膀,朝着房内跑,云兰转身将房门“砰”地关上,没想到却将云木的手狠狠夹出了一道痕。云木急速收回手,用背抵住门。过了几秒,云木才感受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鼻子酸胀,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云兰见状,握着他的手,“是不是太痛了……”说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不疼,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自己要掉。”
“你这个克死娘的玩意儿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就把你撕了!”作松在门外风雨大作。
两人吓得直哆嗦,一声不敢吭。
云娟在厅中吓得一动不动,手中的一叠碗筷悬在半空。
沉默,压抑得令人恐惧的沉默。
约莫一分钟后,爹爹的火气终于在这沉默中不断酝酿,攀升到极点,厚重的木门在他的怒不可遏下显得那样脆弱,门闩炸裂,爹爹支手一抓,便将云兰腾空捏在掌心中,打开大门,将她丢了出去。云木螳臂当车,攥紧了拳头:“不要!”
云兰侧身落地,那一瞬间似乎全世界都安静了,连蛐蛐的聒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道鸣响。
似乎过了半晌,云兰才得以用手撑起身体,愣住的云木醒过神,两步并作一步左膝跪地扶起云兰。
奶奶蹒跚地来到门口,扶在门框上,袖子拾着豆大的泪水:“造孽啊,造孽啊……”
爹爹“哼”了一声,转身背着手臂:“云木,关门!”
云木终于抱住了云兰,头埋在她的头发中:“你怎么总是惹麻烦!”谁知道这责备里藏了多少心疼!
云兰颤抖的鼻息吹拂在云木的脖颈,云木不禁将她抱得更紧,是无奈,是自责,是心痛……
但云兰没有泪水。她模糊的视线里依稀看到奶奶瘫软在门槛上,月光下,那眼泪晶莹剔透,就像夏日田里的萤火虫。
云兰无力地向奶奶抬起手:”奶奶,我没事——你,不要哭……”
思绪回到眼前,云木看着阳光下的云兰,眉头皱得更深了:先生为什么突然让云兰来上学?这一切的平静让他感到不安。
眼前的女孩是出了名得爱惹麻烦,也许麻烦精都是爱和命运较劲的人,就像胎记一样与生俱来。
云兰眨眨眼,盯着他坚毅的双眼:“怎么了?”
“没事,你乖点,不要惹事。”然后又在心里暗暗发誓:不论出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保护你,替你扛着!
“云木!”另一个大男孩从岔路上大步走来。他叫纪书铭,面生白嫩,十分俊朗,性格和云木颇有些相似,都沉默寡言,却十分默契,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云兰微笑着和书铭打招呼,但书铭并不理睬。
他们结伴而行,得知云兰也一起上学后,并无再多言语。虽然沉默,但气氛却很微妙,书铭总是不经意地看着云兰,眼神充满了柔软,嘴角却压抑着什么。
风穿过云兰的头发,撩起她的发丝。她倔强的小鼻子又翘又挺,圆圆的眼睛闪闪发光,小巧的嘴巴总是上扬,就像阳光一样。他喜欢就这么看着云兰,看得心里暖洋洋。但他那样内敛害羞——他压抑着嘴角,生怕不自觉地上扬。
一只蝴蝶飞过云兰的眼前,带着她的视线撞上了书铭的眼睛,那一对视,让书铭心里一惊,但他外表镇定。
云兰侧头,眉毛微微一挑,眼睛闪闪。书铭心领神会,下巴一抬,视线落在云兰手中的花上,然后叹口气,像先生一样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
云兰不屑地撇撇嘴嘟囔着:“切,你才幼稚!”
书铭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进了教室,先生将云兰安排在云木身边,叮嘱:“你是大姑娘了,跟着哥哥好好学。”
书铭让开了座位,坐在了云兰身边,一想到接下来会和云兰一起学习,心里不自觉地涌动着暖流。
“书铭,你喜欢安静,要不要坐到云木右边,小云兰可能需要一些时日适应,怕是会扰了你的学习。”
“没事,先生,不麻烦了。”书铭拿出书,放在桌上。
先生见状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