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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二十四

就在肖静以孩子太小为由婉辞副厅长一职的当天晚上,熊菲来到叶林住宅,神态自然地向叶林笑道:“费了老大的劲为肖静弄了个握有实权的副厅长,这个傻丫头竟然不干!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没办法,遇上了这样一位盲眼小姑娘!等到有一天人家撬走她的厂长,让她去纺织局干副局长时就要哭了。现在只好坐下来同她掰手腕,这需要聚起精神,认真应对。”

叶林没有熊菲那样自信,表情忧郁,语气伤感地道:“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这事,肖静知道的应该不止虚报工程款一件事。王亚如刚到碧水就被免职,这说明肖静早已怀疑他了,只是没有抓到把柄而已。打赢这场官司肯定没有希望,肖静两府集于一门!我倒没有什么,不是你——有心为你赚点钱,不想惹下这场大麻烦。你是不是弄份护照留在身边,一旦我出事,先到境外避避风头。我当然不会把你供出来,但陈余才、吴昆、胡飞他们——我决定把整个‘染总’工区的速度降下来,碧水工地慢慢拖着,其余所有工地加速运转。在碧水工地完工前将所有工程全部结束掉,把钱拿到手,公司暂时解散。我一旦出事,韩青掌控不了大局,上下一片混乱,不但赚不了钱还得赔钱。不如把公司解散掉,落个平安,落个心闲。”

“这个想法好,就是这样办。”熊菲笑道:“我的事用不上耽心,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这不过是公司与‘染总’间的一点经济纠纷,又不是人命大案,省、市政府不会过问。打赢官司对他们有什么好?顶个恶名利用权力打压私企有多丢脸?要是我们杀了肖静那就得跑路了。看起来肖静很显赫,其实没什么,她在官场上人脉平常。奉承的人很多,卖力的人很少,没有钱说几句好话可以,卖力的事人家就懒怠干了。我想把肖静调走并不是怕输官司,懒怠与她劳心费力的掰手腕。另外我们每年在‘染总’还能赚几个,她不走就赚不成了。我们赢不了官司,这一点也是肯定的,必须给她台阶下。小输一点,不致大伤,结局应该就是这样。公司停办几个月,加上内耗,损失几百万。这不算什么,做生意嘛,总有赔的时候。不要把钱看得太重,算命书上把钱称为水,钱就是水,流来流去的。”

“我不是心疼钱,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我是——拖累了你!”叶林叹道。

“用不上耽心,没人会把这事和我扯到一起。”熊菲道:“要有个准备,上法庭,做被告。把账目整一整,做到账面持平。碧水工程款要准备收回来,六百多万!也不算少了。”

“肖静肯定不会付钱,她目前声色不动,目的就是让我们白忙活。”叶林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道。

“要想办法啊!你与银行的那个行长关系不是很好嘛,找他搞贷款,让‘染总’作担保。‘染总’不是没有钱嘛,为你担保一下总可以嘛。将来官司一开打,把碧水工程款转付给银行。这是三角债嘛,你也不算赖账!”熊菲笑道:“不套住‘染总’,就算到时法院判决他们归还这笔钱,肖静也会拖着不给。法院也不可能去‘染总’强制执行,不帮肖静是一回事,与肖静做对头是另一回事。”

“有道理,我一定认真去做。”

“这事暂时不要告诉王亚如,仍按程序请他帮忙向‘染总’要钱,要稳住肖静。也不要告诉韩青,韩青是否可靠且不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叶林对熊菲的话并非完全相信,认为她的话起码有一部份是在安慰自己。但平衡账目,结束掉手头工程,把全部工程款拿到手这些非常重要。要达到目标就必须稳住肖静,拖住碧水工程。叶林以资金周转困难为由,从碧水工地撤出了大部份人力,又从家乡招集大批的人力充实各工地。自己阴沉着一张脸整天到晚的穿梭于各工地,严督各工区经理,施工队长抓进度。稍有懈怠的叶林毫不手软的将其撤职。工资也大幅提高,工人只要账面上有钱随要随拿。同时投放大批的营养品增加工人营养,要求各施工队长保证工人每顿饭都有足够的肉吃,有时还会简装进入工棚查看工人生活。大量人力,资金,营养品的投放迅速拉升了工程进度。虽然进度在按预期进展,但叶林自己是很辛苦的,白天在工地上跑个不停,上窜下跳的发脾气骂人,晚上还得熬到深夜,他需要把所有账目推倒重来,材料方面要确保工程质量,利润方面划拨到工资,做到账面上收支平衡。对银行行长,交通局长,医院院长叶林在感情方面继续投资,要确保能准时提走工程款。送钱时顺便抱怨一番肖静恶意拖欠工程款,准备暂时结束业务同她打官司。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是沉重的,一旦进入牢房,几时出来,能否出来,都没有答案。他必须对后事有所安排。韩青追随自己近三年,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无不尽心尽力,可怜她天天期盼着自己能爱上她。爱情给不了,对她的生活应有所按排。叶林动用公司的钱为她买了套四室两厅带车库的房子,并进行了豪华装修。另外以工资名义一次性付她三十万。有了这笔钱和房子韩青今后的生活应该有保障。

原定于春节前完工的所有工程到阴历九月底除碧水工地外已全部结束,叶林长舒一口气。日夜清算账目,付清工人的全部工资。告诉包括韩青在内的所有公司领导人,年内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连续辛苦三年,现在放假两个月。你们把积余的家务处理干净,预备明年轻装上阵。这一年叶林公司承包的业务量超过两个亿,原指望能赚两千五百万,但由于追赶进度投入了大批的钱,公司置业花去了近八百万,碧水工程拖欠了六百多万,为韩青花钱上百万,公司账面盈余仅六百万多一点。对此熊菲、叶林仍然感到很兴奋,毕竟赚了六百万,还为公司置下了不菲的产业。且建筑速度大大拉升了公司的影响力,前后仅八个月时间,非常标准的建起了三十六层大楼,这不是一般小公司能做到的。

众人撤队回家后,叶林去了趟碧水镇,要小虎抓紧时间把工程结束掉,但质量上要严防死守。叶林知道这个倒霉的,让自己赔上近五百万的碧水工程验收将非常严格。直到此时叶林才告诉王亚如“染总”并非无钱付账,而是因他虚报了工程款。好在钱未到手,抓紧时间做份预案,应付检察院、法院。从碧水回到城里,该做的事都做了,叶林靠在椅子上顿感茫然。前景一片灰暗,这场倒霉的官司不可能像熊菲说的那么轻松,肖静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认真追究起来,送出去的钱早过千万,牢底都要坐穿。叶林不禁潸然泪下,这些钱其实并不是自己想送的,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愿意把自己的钱送给别人?但不送钱你就拿不到业务做,就无法生存。他对这个世界并无多少留恋,过人的能力不能养活自己。父母兄弟视他如路人,熊菲救过他,他为她挣的钱足够她一生安享荣华。她虽是这场肮脏交易的中心点,只要自己不供出她,她仍然是位崖岸高俊的人物。她廉洁,优雅的形像仍为众人所称道。只有朱丽云,与这场肮脏交易毫不沾边,却要遭受风波连累。他要回家看看这母子俩,这位母亲太过善良,儿子连路还不会走!失去了他的依靠必然会被别人推来挤去。必须对她们有所交待,有所安排。

叶林为儿子购置了满满一大纸箱衣服,又买了一箱新玩具。为朱丽云添制了皮大衣,纯羊毛衫,高筒皮靴。从银行取出四十万分别装进两个纸袋,做好这一切才骑车返回家乡。因所带的物品都是送给朱丽云的,所以直接来到朱丽云家。朱丽云当时正抱着儿子在门前的场地上晒太阳,顺便剥玉米。看到他一脸惊喜。蹲下身将儿子放到地上,指着叶林道:“宝贝,这就是你爸爸,咱们摆一个威风让爸爸瞧瞧,走过去跟爸爸亲一个,爸爸会给你糖吃的。”

孩子像只电磁炉,快速煮开了叶林那颗紧缩的心,让它滚热起来。听了朱丽云的话,叶林顾不上行李,蹲下身拍着双手迎接儿子。他脸上虽在笑,心里并不相信朱丽云的话。在他的记忆里孩子要到十四个月才会走路,迟一点要到十六个月,一岁半才会走路的不在少数。这孩子未满周岁,就会走路了?孩子站在那里目光有些犹疑的望着陌生的叶林,又回头看看妈妈。“宝贝,妈妈不会骗你,只要你把威风摆出来,爸爸肯定有糖给你吃。”孩子不再迟疑,张开双臂,拐着小腿向前窜。叶林大喜过望,一把将他抱起来,大笑着在他的小脸上左亲右亲。孩子在他脸上亲过一口,便仰起头不再让他亲了,瞪开眼睛等糖吃。叶林后悔得要命,怎么这样蠢,应该带点零食给他嘛。孩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糖,表情越来越失望,不让他抱了,挣扎着要离开叶林。见孩子要哭了,朱丽云哈哈笑着从叶林手中接过孩子安慰道:“宝贝,妈妈没有骗你,等一会爸爸会给你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一天都吃不完。”孩子扭头看着叶林,眼神里重新升起了希望,朱丽云笑向叶林道:“怎么样?被你儿子斗败了吧!”

“真是糊涂,应该带点零食给他。”叶林讲完匆忙解开车上的行李,指着纸箱对朱丽云道:“这些都是带给你母子的,你给收进去,我去松山找点吃的东西来给他。”

“不用去松山,到村口小店随便买点什么来哄哄他。”

“小孩子不能骗,必须自小培养他有言必行的信念,这一点一定要记住。不要将来搞出个撒谎耍赖的孩子,那样对他不好,对你也不好。”叶林道:“我直接回家了,你收拾好过去帮我做饭吧。”

朱丽云点点头笑道:“没想到一个小玩笑弄得你来去奔波。”

“这不是坏事,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是我糊涂,未履行自己的职责,错误必须付出代价。”叶林笑道:“跑趟松山很快的,半个小时就能回来。”

“这不算错误,在你的记忆中他还小,不会吃东西——既然跑松山,顺便带点什么给你妈妈。你妈妈很爱孩子,而且不是一般的爱。经常过来抱他,你们母子和解吧。”

“我并没有怪她,她是传统型女性,只会看眼色行事。”叶林摇摇头道:“我恨的是那几个无耻的舅舅,是他们害惨了我。”

“不要紧记着过去。”

叶林找遍了松山镇,买了一纸箱小孩零食,为父母买了十斤荔枝、十斤红枣、一只整猪蹄、看看车上还能码得下,一下子搬了四箱苹果。由于选购东西花了不短时间,到家时朱丽云早过来了。当时叶老头在山上做农活,叶林自己将送给父母的礼品搬进了母亲房间。虽然叶林给父母的生活费不少,但叶老头将这笔钱用来供孙儿孙女读书。由于各种税费的暴涨,孩子的学费暴涨,所以他给的钱虽多,父母的生活仍极清寒。现在母亲看到许多好吃的东西,喜悦得不停地擦眼抹泪。叶林发呆的望着母亲不禁心伤,又将孩子吃的零食拿出一部份送给母亲。“我不要,我们有口茶饭吃就行。”叶母摇着头道:“留给孩子吃、孩子不像大人、有些挑食;小人儿家身体是要紧的。”

“孩子不要紧,今天吃差一点,明天吃好一点就补回来了,饿了他就不挑食了。”叶林说完从公文包里抽出两千块钱递给母亲。“你把这笔钱自己收起来,适量的买点营养品。把身体养养好、心强不如体强,没有身体一切都是空谈。要多想想自己,孩子有孩子的路。”

叶林的话让母亲异常感动,一边点头一边抹泪,从儿子手中接过钱放进衣袋。看了儿子一会儿,语气很认真地向叶林道:“老四,有句话告诉你,丽云这个孩子很有出息,要拿出一番心事对待他。”接着声音有些嗯咽的道:“也要善待丽云,丽云真不容易!是老叶家对不起她。”

“怎么想起说这些话,这些话是从哪里来的?”叶林笑问母亲道。

“丽云一直都在为老叶家受委屈,这么多年!”母亲深叹口气道。

“这我知道,我不是说她,我是说孩子。”

“别看叶岭村穷,叶岭村是个出人的地方。前辈周家出过知府,这一辈就出在他身上,富贵两全!你没法和他比。”

“富贵两全!你这话是从哪里得来的?”叶林不禁好奇的问母亲。

“你外祖父很懂相学风水,小时候我们学着玩,并不是真的相信。现在老了,仔细回想自己所认识的人都在这个圈子内,命系于天,再也不错的。”

“当愿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不太相信。”叶林笑着转向朱丽云道:“孩子的生日是哪天?”

“儿子的生日都不知道!”朱丽云笑道:“这个月十六,还有八天。”

“本想过两天就走,多住几天,等他抓过周再走。”叶林道:“都说小孩抓周能预测到将来的方向和前程,看看他到底抓个什么,能不能和妈妈说的话相符。”

“奶奶不过是见你刚到家,说句玩语逗你高兴一下子,你不要一跤跌在美梦里!孩子要浑着养、小树浇点水、你天天盼着它长大盖房子,拔着向上长,那是不行的。我也不希望他将来做官、千人咒、万人骂的;什么意思!能读个大学、做个中学老师,有碗饭吃就很好。”

“大家寻开心、拿他做题目、炒菜放点盐、调下味道,这就是生活嘛。”叶林笑道。

“这倒可以,我耽心你:我儿子要做大官了!我现在可以不干活了。”朱丽云笑道。

“哈哈哈!”叶林听后开怀大笑,呛了好一阵子。“那起码也要等到他做官的那一天嘛。我不指望他做官发财,只要他能照顾好妈妈就行。”这段小序曲暂时扫清了叶林心里的雾霾,他将孩子吃的零食每样抓了些放到桌上,然后将孩子放在腿上环抱着。桌面上花花绿绿的,孩子很兴奋,在他腿上乱踩乱蹦。小脸上搞得白一块、红一块、三个大人看着孩子胡闹笑个不停。在笑声中迎来了助理们,仅小龙一人未到,他正在紧急筹备材料准备盖新房。叶林给大家甩了圈中华烟,抽出五百块钱递给小豹道:“骑我的车去松山买点菜,买点酒,中午就在这里撮一顿。”

小豹并未接钱,而是笑嬉嬉地道:“今天就不行了,家里还有贵客。等会大家都去我那里,帮我摆摆场子、助助威风、热闹一下子。”

“什么客人那么重要,还要我们一起去捧场!”叶林笑道。

“小豹这个月十八结婚,今天是初八,应该是两边媒人来议婚礼。”朱丽云笑道。

“嫂子猜着了。”小豹笑道:“把我头都搞大了,一步一步的,一个套儿一个套儿的!原来要彩电、手表、自行车;现在手表、自行车又不要了,要BB机、摩托车。混个高中,比我也好不了多少,头上长角装羊相,还要什么婚礼主持人。为跟她结婚,老子花的钱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后面还不知要花多少钱,都懒怠结婚了。四哥回来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你就来帮我做这个主持人,有你镇着,看他们还敢不敢乱放屁!”

“彩礼钱多少啊?”朱丽云笑道。

“彩礼钱不算多,两千八。他们家传过话来,不要我一分钱,所有的钱都用在喜事上。请八桌客,剩下的钱用来制嫁妆。计划用十六个人抬嫁妆,我那天跑去看看,什么屌嫁妆要十六人抬!操他妈的!一个破衣橱、两个烂箱子、一个梳妆台、一个马桶、一台彩电值点钱还是老子拿钱买的。十六个人住一夜、四桌正规酒席、中间夹个宵夜,人家帮你抬嫁妆熬了两天一夜,必须给红包,八十块钱要给吧?算算账差不多要三千块钱。那点烂嫁妆让我来制五百块钱就够了!我告诉她,这些东西运到我们家就是垃圾,应该让它物有所值,留在家里当柴禾烧。如策划得好,意义很大的!村干部来了,找几个人将它劈碎烧茶煮饭;威风也有、排场也好、马桶不能烧;我家里没有你用的马桶。就用十六个人抬马桶,八个人抬着,其余人拿根棍子在上面敲,又排场、又热闹。山道崎岖,节省一点体力,别人自然会感谢你,知识分子办事就是不一样!——我很讨厌她爸爸,什么事都要搞个排场。想放屁先憋着,到处呐喊,要放炮了!结果一点响声都没有。”

“结婚就是这样,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嘛。”叶林道:“BB机,摩托车实际上是为你要的。BB机不值什么钱,今后公司如果配摩托车,你那一部直接给你钱。不是我不愿意做主持人,不合适也没时间。农村旧婚礼都忘记了,城市婚礼在农村用不上。另外我约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十七那天见面,等不及你的婚礼。礼金要给你,刚才说彩礼两千八,这笔钱由我认账。既然找了我,不让你失望,请我老同学来干这差事。她比我合适,知道农村这一套,同新娘子也说得上话。主持人的目的就是哄新娘子高兴,你是娶新娘,不是娶丈母娘,懂吧?”众人哄堂大笑,叶林自己也笑了。“我说的是老实话,不是笑话。你娶丈母娘,大家去捧捧场,凑凑威,我同你岳父交涉,或许有些作用。”

众人越发大笑,小豹自己也笑了。“丈母娘就不要了。——嫂子干这差事的确好,不知能不能请得动?”

朱丽云听说叶林等不及参加小豹的婚礼,已知他是在百忙之中挤时间回来陪伴自己,心中很感动,见小豹问她便一口答应了。“那还不是一句话,不过主持人的位置很重要,跟媒人和老舅一样,喝酒要坐贵宾席。”

众人在笑声中移身到小豹家,由于叶林的突然闯入,谢媒宴临时改为请叶老总吃饭,买菜买酒,杀鸡焖鱼需要时间,午饭一直拖到下午两点才开席。吃完午饭太阳差不多快下山了,叶林带上朱丽云来到小龙这边。叶岭村的晚餐仍是咸菜稀饭,中午剩点饭必须让给孩子吃,小龙笑问叶林怎么办。“我刚下饭桌,就喝点稀饭。”玉兰紧急炒了几个小菜,有一碗辣椒泡萝卜,很是脆辣,叶林很喜爱,稀饭喝得很高兴。饭后桂琴姐弟过来玩,叶林说起小孩抓周的事,桂琴顿时兴致高涨。找来纸笔,先划分出几大系,权杖、才子、企业、艺术等等,再从系中分科,大官、小官、二官、大老板、二老板、小老板,东扯葫芦西扯瓢,拉拉扯扯该买的东西有一百多种。

第二天叶林清早起床,到松山镇找了部出租车,邀上桂琴、玉兰母女、带上朱丽云母子一道去县城。所列的东西只能买玩具,一行人直奔玩具店,县城玩具店规模很小,很难满足新小贵族的需求,大家只能满街寻找。到上午十点多,该买的东西差不多买齐了,但墨却把大家难住了,满县城也找不到墨。朱丽云对墨颇感兴趣,现在用墨的人很少,如果儿子将来能用墨,必能吃一碗清闲饭。最后问到一位摆摊算命的老头,老头楞了一下,问朱丽云要墨干什么。“给小孩抓周,很希望他将来用墨,靠墨挣饭吃,日子轻松,也没人骂他。”

老头很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班人,叶林一行穿戴不俗,从外表看不出他们是农民。“我家里好像还有几支墨,还有个砚台,是我祖父留下的,一直扔在那里。”老头收起摊子,领叶林一行人到家,用木棍从床底下推出个烂纸箱,找出一盒仅用过两支的墨和砚台交给了朱丽云。因老头说还是他祖父留下的,那应该是有年头了,叶林给了他一千元作谢礼。出门后叶林拿出五千块钱递给朱丽云让她带上桂琴,玉兰母女去服装商场:“每人买两件衣服,尽着这钱花。”一切就绪后大家嘻嘻哈哈地进入“宇宙大酒店”,叶林在酒店内给公安局陶局长打电话:“我是叶岭村的叶林,现在‘宇宙大酒店’,局座有无空闲过来叙一下?”叶林的本意是告诫酒店不要“杀”他,不想放下电话仅几分钟局长就驾车过来了。由于他的驾临,酒店老板亲自作陪,酒菜都非常高级。饭后局长驾车将一行人送达叶岭村口,叶林很想攀上他作朋友,为朱丽云母子留条后路,便邀他到家中小坐。局长以工作忙为由婉言谢绝了,两人约好十七日中午到局长家中吃饭,握手相别。

到家后不久,心系儿子抓周的朱丽云要叶林:“把那墨与砚台拿出来擦一擦,搞点什么东西包一下,不然黑糊糊地儿子肯定不抓。”提到砚台叶林来兴致了,搞来一盆水和洗衣粉,拿出砚台边洗边看儿子。一盆水洗黑了,砚台越洗越滑,叶林泄气了。“太脏了,不要了。”

“一个砚台都洗不好!”朱丽云白了他一眼。“你来抱孩子,我来洗!”

叶林到村口小店买来两瓶洗涤剂,另换一盆水,坐在那里慢慢擦洗,背后隐约现出字迹。叶林不敢怠慢,再次换水,小心擦拭,总算洗净了。背后刻有“元府制”三字,每个字都有铜钱大,字迹清晰深刻,叶林手持砚台向朱丽云道:“这可能是一方宝砚!过去人虽彼此恭维府上,但将自家称为府的人极少,一般都是王候之家。这方砚台若是老头儿的祖传之物,他们家族在某一时代的显赫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轮到他今日摆摊算命,人世间的变迁不能不让人感叹。”

“什么叹不叹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嘛。”朱丽云道。

“我们是因妈妈的一句玩话偶尔动兴为孩子抓周,意外获得这方宝砚。也许物有所归,这孩子今后真有点出息。”

“我只知道有金元宝、银元宝、从来也没听说过有砚元宝的!不过是一方砚台罢了,还不知他抓不抓,就是宝砚了!”

叶林清楚自己很快就要进入牢房,这次在家乡的行为极为低调。除在助手们每家吃了一顿饭外剩下任谁接都不去。强打精神,声色不动的陪伴着朱丽云母子。近十天的时间很快就滑过去了,最后的节目是孩子的抓周宴。孩子过生日的消息对外是封闭的,宴会在小龙家闭门举行,仅桂琴一人受到了邀请。因叶林这些天经常泡在小龙家,小龙的女儿和朱丽云的儿子混得烂熟。意到神会,姐弟俩非常默契,玉兰便利用孩子们的无间亲密去讨好叶林。抓周宴在喜庆中结束,孩子抓周的用品搬上桌面,大家拭目以待。小龙的女儿拿过一艘最大的玩具游轮放到弟弟面前,孩子伸手抓住了。大家鼓掌相庆,前程似锦,高官有份!叶林和朱丽云都知道这中间夹有很大的水份,但目的是玩,也就陪着大家一起笑。在嬉笑声中,叶林让朱丽云留下,他与小龙去银河家谈一下工作。

出门后,叶林带上小龙借着月光晃出了叶岭村,登上了山涧小道,在滴水崖边的小树林里叶林低声对小龙道:“我出事了,肖静很快就要把我告上法庭。”见小龙发呆,他安慰道:“不要怕,我为这事已做足了准备。今年拼命抓工效,早撤队正是为这事,检察院、法院都布了些人脉。不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坐牢估计肖静不会罢手。我别无耽忧,只有朱丽云母子。一旦事发,人情随势变,也不知有多少脏脚踢到她们身上!这次回家就是为这事。你抓紧时间把房子盖好,让朱丽云离婚住到你家里。我公文包里有二十万元现金,等一会我走后你把这笔钱藏起来,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玉兰和丽云。丽云母子的生活费我已有按排,事发期间你小作接济,事定后会有人送钱给她。我一旦被抓必然谣言四起,我交底给你,最坏的结果不会超过五年。这段时间你留在家里,帮我照看这母子俩。脾气放缓一点,一切冷眼相看,待我出来再说。”

“不会有大事吧?”小龙颤声道。

“肯定不会。”叶林摇摇头深叹口气道:“碧水工地上的王亚如虚报工程款一百二十万,但我交到‘染总’的账面上并无这笔钱。这笔虚账与我其实没有半点关系,‘染总’也未付钱给王亚如,什么文字都没有,谈不上证据。因为肖静的身份很特殊,法院为照顾她面子,会寻些别的理由让我坐两年牢,情况应该是这样。”

“你安下心来打这场不要脸的官司,多花些钱把法院买通。我肯定会照顾好丽云母子,就算有事也会把孩子抚养成人。”

“没有那么可怕,肖静与我并无私仇,没必要把我往死里整,混得好也未必就会坐牢。”叶林故作轻松地笑道:“进去后外面一切由小韩料理,你必须阻住丽云去省城。两个女人碰上面,争风吃醋、无事添事,一切全完了。”

“必要时我把一切都告诉丽云,她应该知道轻重。她去省里有屁用,一点忙也帮不上。”小龙道:“你估计肖静什么时间——”

“快了,半个月之内,年底应该有分晓,你可以去小韩那里打听一下。”叶林道:“我们回去吧,别让她们等急了。”

第二天上午,叶林把儿子抱在怀里,同朱丽云山高水远的聊闲天,不时的盯一下腕上的表。朱丽云知道他要去陶局长家吃午饭,便催他出门。“不急,他们夫妻都要上班,去早了不好。”十一点整,叶林推车出门,站在那里看了一会远方的山水,低声对身旁的朱丽云道:“我不在家时遇事多同小龙商量,需要帮忙时就找他。”

“放心走吧!离过年没有几天了,没人会把你儿子卖掉。”朱丽云站在门前抱着儿子目送叶林远去。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也不知这母子俩将要遭受怎样的磨难!叶林的车速非常缓慢。直到脱离了朱丽云的视线才全力冲刺,直扑公安局,他要攀上局长,马上就要用到这个人。进入局长家,叶林扫了一眼客厅,摆设并不华丽,心中不由生出好感。夫人献茶时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内装五万元的纸品袋放到局长面前:“第一次拜见嫂夫人,少少薄礼,聊表心意。”接着从包里抽出两千块钱递给局长:“那天逛县城,双眼井街四步巷十六号那个老头送我一方砚台,当时给了他一千块钱谢礼。回家经过擦拭,发觉是方古砚,价值也许不止这个数。老头生活很艰难,给他一点补偿,请局座方便时将这点钱转给他。但不要提砚台的事,得了一点意外之财人的心里很高兴,误失家传之物心里难免失落。”

局长皱着眉头盯了叶林不短时间轻声道:“你这么年轻,仁心仁德纯厚如此!大福不可限量——我一定为你办到。”

“仁心仁德谈不上,他是古道热肠送我的,不能欺心。”

“不欺心——”局长望着叶林深叹口气道:“现在很少有人能做到,大道蒙尘,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我不收你的礼,这不是客气话,是心里话。我不是清官,就算是清官朋友送礼也能收。我有个原则,家中存个四五万块钱,多的不要。”局长讲完自己动手将钱放回公文包,语气认真地道:“希望和你做朋友,到我需要钱时会去找你。”叶林心里异常感动,但大变在即不敢深谈。趁局长去厨房时将钱塞进纱发套里,吃完饭匆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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