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篝火旁坐了下来,火的热度让张十楚心中的焦虑和恐惧稍缓和了些。
张十楚偷偷瞄了一眼正对而坐的午耶,午耶看着火焰发呆,眼中仍然闪着泪光,朱唇微启,隐隐抖动。
张十楚又瞄了一眼老人,只见那老人通身黑色,从头上开始一根根不规则的黑色布条或缠绕或垂荡,毫无秩序的分布于周身各处,头顶更是紧紧缠着好几层,还有几根从额头荡下,隐隐约约并不能看清长相,只能依稀辨得是个婆婆,那打扮当真古怪极了。
再看那锅煮着的东西,明明又腥又膻,鼻子却喜欢的很,汤不似汤,糊不似糊,咕噜咕噜像是沸腾着,但细看又觉得仿佛是糊状的什么东西在自己扭动。。
婆婆时不时拿那汤勺搅动一番,每搅动一下,都搅得张十楚多饿一分,虽心中直觉说这东西不能喝,但嘴巴却愈发饥渴难耐。
“婆婆,您有见到村外大巴车里的人吗?”沈真诚指了指村外的方向。
老人叽里呱啦回了些什么,只是三人都听不懂。
“看样子,这个婆婆好像不会说普通话。”午耶将手伸到火边烤着,但其实一点也不冷。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遇到个人。”沈真诚略显沮丧。
此时婆婆从锅里舀了一碗,就近递到张十楚手里,嘴里仍旧说着什么,听不懂,看手势是招呼自己喝下。
“这能喝吗?”沈真诚问了一句。
张十楚端起碗闻了闻,“好香……你们闻到了吗?”
“香是香……”
沈真诚这句,张十楚没听到,他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那股气味直冲大脑,迅速占领他的五感,这会他越闻越香,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一小口,只感觉舌尖被一股温热包裹,然后在嘴里微微蠕动了一下,就慢慢化了开,腥膻味全化作了甘甜味,张十楚不禁闭起眼睛,全神贯注去体会口中的美妙感受。
只是那种美妙过于短暂,很快就化作虚无,张十楚的理智瞬间倾塌,于是,一口,两口,三口,他像着了魔一样,一口比一口大,一口比一口多。
直到喝完碗里全部,张十楚才停了下来,打了个饱嗝,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道:“这个……太好喝了。”
此时那婆婆又再舀了一碗递给沈真诚,沈真诚开始还有些狐疑,张十楚在一旁一个劲鼓动,再加上现下也确实饥饿难耐,最关键的是,这汤端到手里,便是有无穷尽的吸引力,越看越想喝,越闻就越放不下手。
于是,他终于也小啜了一口,那一口下去,亦如张十楚一般,再停不下来,直到将碗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张十楚并没有目睹沈真诚喝完他的汤,事实上,张十楚放下碗没多久之后,就坐着睡着了。
又是那片黑色苍穹,又是苍白大地,只是这一次一开始便没有了雾。
深邃的黑暗中,探出一个庞然巨物,然后睁开,还是那只诡异眼球。
这一幕似乎见过好些次,但与之前所见不同,张十楚这一次能清醒的感知到自己、感知到周遭。
没有其他黑影,只有自己存在。
张十楚“啊”了一声,能听到,除此之外,还能听到那万千个不同语言的声音依旧在耳边低语,只是这一次,他能听懂所有这些他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语言。
他们在呼唤着的,竟都是自己的名字,“张十楚”。
然后,海量的信息如瀑布般倾泻进自己大脑,苍穹、深渊、海洋、宇宙、百年、千年、万年、人类、非人类、神?
真理,绝对的真理,宇宙以及更多宇宙的真理,全部从脑中划过,在遍历了所有真理之后,张十楚的内心变得空前宁静,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至高享受。
然后,这些信息又一点点流逝,张十楚拼命回想,但无济于事,不一会功夫,便全都忘记了,只留下了内心巨大的空洞。
但那一瞬间快感的余韵,已永远烙印在了张十楚的心里。
朦胧中,张十楚睁开眼睛,见沈真诚和午耶坐着,双眼皆闭,应也是睡着了,婆婆则在屋前抽着烟斗。
张十楚抬头看了一眼天,太阳还是在正中的位置没有变过,一丝狐疑的种子在心中埋下,但未及细想。
方才梦中所见,在脑海里不断反复重现,好难受,好难受,心中似有一块巨大的空洞难以填补。
发呆之间,沈真诚和午耶相继醒来,沈真诚抱着脑袋,紧皱眉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倒是午耶,相对平静许多。
“你们刚才是不是做了个梦?”张十楚问。
两人点了点头,午耶道:“嗯,奇怪的梦,奇怪的世界,还有只大眼球……”
“嗯……一样。”张十楚也点了点头,“我在想会不会和这个汤有关,你也喝了吧?”
“对,沈真诚喝完后,我就喝了,然后就看见你们都睡着了,再然后我自己也困了……”
“老太婆,你是不是在汤里下药了?”沈真诚忽地冲那老人大喝道,“你想干嘛?”
那老人闻声,似乎才意识到我们已经醒了,悠悠吐了一口烟,然后将烟斗放下,转过身来,双手交叉于胸前,抬头望天,嘴里依旧喃喃着一些无法听懂的言语,但似乎又与方才不同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发音中,夹杂了一些能听懂的字眼,且比例越来越高,约有个三两分钟的时间,婆婆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被真切的辨明了。
“饮下吾主之圣血,便成吾主于万千世界这一目之神储,吾等主之奴仆皆听从神储殿下们之差遣,谨以此身贡献神业,谨以此身贡献神业……”
老人不断复述着这些词句。
沈真诚愣了一下,旋即骂道:“搞什么?能不能好好说话?你明明会说普通话,为什么之前装听不懂?你到底想干嘛?”
“等等……”张十楚伸手示意沈真诚收声,“你们仔细听,她说的不是普通话,和之前说的话是一样的,只是……只是我却能听懂了……”
沈真诚暂且安静了下来,但那老人却不说话了,而是将双手交叉于额头,然后整个人慢慢伏于地上,向三人叩首之后才恭敬道:“恭迎三位神储大人。”
“这……这是在搞什么?”沈真诚一脸疑惑,剩下两人亦是面面相觑,“她的确说的不是普通话,我也能听懂……”
午耶伸手去扶,那老人却兀自伏地不起,也不说更多话。
“老人家,您先起来。”午耶手上加了些力,轻声道,“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下和我们一起的人都去了哪里。”
老人这才缓缓抬起头,以毕恭毕敬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我是诸位神储大人的引路人。”
“引路人?什么的引路人?”张十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