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还是云南定远王府的郡主,年方二八刚刚及笄,容貌清丽、文武双全,前来求亲的人络绎不绝。
早上听府里丫鬟说前院似是有人进府求亲,想着求亲的人一走爹爹肯定要问她是否同意,不同意的话是想要找什么样的夫婿,她就头皮发麻,随即牵马从侧门溜着出了府。
正值四月,城外的圆通山海棠花开正盛。
上山的路上游人如织,她牵马缓行,一对对的青年男女在山间挂祈福条,她侧头看着女孩儿脸上幸福的笑,想自己要找一个喜欢的人一起在这山间最高的树上挂上长长久久、永不分离的愿望。
老人们说,越高越容易被神听见,越容易实现。
摆摊的小贩见她穿着富贵,拉着她看自己摊上的东西,“这个是顶级蚕丝织的锦带,姑娘看看,全城也就我这一家有卖。”
她看了看,觉得不错,想要问了价钱买。
从身侧过一公子,玉树临风君子谦谦,轻摇着扇子,“不过是小商贩常见的把戏,这个也没有特别的,刚才那个摊子那里也有。”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只见他扇面上踢着韩退之的诗,“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字题的飘如游云,矫若惊龙。
他脸恰巧被扇挡住,解忧没跟上去看,只是遥遥喊了声,“谢谢。”
现在想来,这应是与谢云阳第一次见面。
他没看见自己的模样,自己也只是见了他的背影。
春风和煦,那声提醒,那句谢谢,都是真心。
小贩脸色尴尬,见糊弄不过去,解忧真的要走,便从摊子下面掏出来一个锦盒,“姑娘眼界高,不拿出点好东西是配不上姑娘的,这是进贡的丝质,刺绣是州中绝顶的绣娘绣的,足足用了三日才绣成。”
红色的丝带长约一尺宽三寸,居中绣着天长地久四字,锦带的上、下方没有绣鸳鸯的花红柳绿俗气,只两朵并蒂的白莲亭亭,绣法精湛两面皆字画可见,字应该都是拓的名家,雅致却见力度,上下两侧缀有流苏。
山野间也有如此精巧的东西,解忧看着心情大好,出门躲亲的黯淡心情烟消云散。
“多少钱?”
“一两。”
她不会讨价还价,拿出钱袋付了钱,买了点点心寻了一僻静处歇息。春乏易困,她把马穿在树上,午后她趴在枝桠小憩,梦里还在和父王说,“如嫁个不满意,那可怎么办?”
父王摸摸她的头,“我们家解忧要嫁的人,需的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爹爹给你挑个满意的。”
她便是笑了,“好。”
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前来,睁眼看见看见树下一灰衣男子围着她的马打量。
那人五官俊朗,看向解忧,嘴角一笑,“你这马不错,给我试试。”
“我这马训了数月,不会听你的话!”她从树上跳下,拔剑想把他的手打的离马远一些。被他一躲,砍断了缰绳。
“哦,你是说我骑不了你的马?”
年少最喜争胜负。灰衣男子说话间便已是牵了她的马。
解忧嘴角挑起,“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骑?”
“那要不我们比比,看谁骑术好,若是我赢了,你便借我骑你的马。”
灰衣男子语气随意,像是他定能赢了这场比试。解忧打小不是服输的性格,登时跨上了他的马,“好,那就看谁先下山。”
大路上游人众多,她挑着人少的路走,山路崎岖,隔着重重树影,看见那灰衣男子勒紧缰绳,策马疾驰,与她不相上下。
过了半山,两人仍僵持不下,解忧看到山下的小桥,想起山溪不宽,若自己策马从河中过,不去走桥,可省不少时间。
不过前几日刚下过雨,河道比平日宽了一米,但胜负攸关,总是要赌一把,她踢了一下马,想着可以过去。却不想青苔厚,马踏上去滑了一跤,惊着了。
她在河中,死死抓着缰绳,手勒出红痕。见灰衣男子一骑绝尘,留了一个背影。
她便是在那时,认出他是早上提醒自己的人。
灰衣男子听见动静时,就看见一身红衣的女子骑在马上,英姿飒爽不输男子,说“公子莫要忘了比赛。”
桥上的男子稍稍迟疑,而后策马前去。
而后不久,便见她抓着缰绳疾驰而过,马上的女子头发散落裙角飞扬笑地得意,扭头朝他笑,“都说了,公子别忘了比赛。”
灰衣男子跳下马,“在下承认,是姑娘赢了。”
她缓缓勒住缰绳,扯了山间藤蔓,随手束了头发,濯濯如春月柳,“倒是刚才忘了讨彩头,这赢了也没什么意思。“在下言解忧,不知公子贵姓?””
“谢云阳。”
这应是她和谢云阳第一次正式见面,心里只想着争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