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终于洗完了所有的脏衣服,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秋菊指使着劈完厨房旁堆着的干柴。
干柴一层摞着一层,等劈完,她非累死不可。
“看什么看,还不干活!”秋菊一手拿着一根藤条,刷的一下抽在柳儿身上。
柳儿躲了躲,藤条还是落在了腿上,现出一条长长的红痕。
“敢躲?”秋菊瞪着眼睛,不满的盯着柳儿,一扬手,又一下抽在柳儿身上。
这次柳儿没有躲,她是真想一掌劈了秋菊,撂下一句“老子不干了”,可是一想到还昏迷不醒的小姐,心里边就涩涩的,害怕连累了小姐。
她已经一整天没看见小姐了,也不知道她醒来没有?伤口没有上药会不会恶化?逸贤公子给的药也还没喝了!
柳儿叹了口气,一手提着斧子,一手扶着干柴,下手快、准、很,不知不觉,夕阳西下。
夕阳下的天空,晚霞密布,静谧而妖冶。
无名苑内,高大的银杏树和紫色的花朵在夕阳和晚霞的交相辉映中,带着浪漫的气息,芬芳而迷人,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梦境叠织。
他一身紫色长袍,袖口绣着好看的藤纹,立于银杏树下,想起上次与她在晚霞余晖下的周旋,那突如其来内力深厚的一掌,却恍如隔世。
果真是物是人非!
不过短短几日,花开正盛,他依旧翩翩佳公子,她却昏迷不醒,不晓世事。
她是否还记得,上次也是一样的夕阳,一样的晚霞,一样的银杏树,他躲在屋顶,默默注视着她,只为她超凡脱俗、绝世独立的容颜之下不失少女俏皮的可爱!
他剑眉微皱,闭眼凝神,恨不得与她的气息融为一体。
古语云:一见倾心,再见倾城,三见倾国!
若能用这浮生一切,换与她白头到老,他甘之如饴!
突然,一片银杏叶带着强劲的内力向他背后袭来。
他袖袍一挥,银杏叶便轻而易举的被他夹在了修长的手指间。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你是谁?为何等我?”屋顶上忽然飞下一个一身黑袍的男子,戴着黑色的斗篷,瞧不见样子。
“这个你无须知道。只要知道有我在一天,你便休想动她!”他紫袍鼓动,强劲的掌风直袭黑袍男子的面门。
黑袍男子不为所动,伸手,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两人内力都极其深厚,不相伯仲,各退两步。
“你究竟是谁?”黑袍男子警惕的看着紫袍男子,除了这身耀眼的紫袍,他长相平凡,并无特别。
天下高手,他无一不知。
天底下,能成为他对手的人,加起来也就那么几个。
但眼前这人,内力如此深厚,不在他之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紫袍男子负手而立,夕阳下,尽管五官平凡,却依然优雅高贵。
“你只要记住,有我在,你休想动她!”
“哼,她与你何干?只要是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黑袍男子眼眸眯了眯,周身的气息立刻变得冷凝。
“那你便试试!”
顷刻间,两大高手在小院之上你来我往,打斗的十分激烈。
不管是内力,还是招式,二人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难分高低。
百余回合,夕阳已落,晚霞已散,二人从屋顶打到院子,从院子打到远处的树林,又从树林打回屋顶......
“啪!”
最后的一掌,二人皆用尽全力,黑袍男子似乎受了内伤,嘴角有血迹溢出,从屋顶趔趄而下,转眼间飞身而去。
待黑袍男子消失在夜色中,紫袍男子强忍着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他身形稍有不稳,险些栽下屋顶。
这里地处偏僻,背靠青山,鲜有人来。
他在屋顶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盘腿而坐,双眼紧闭,运气疗伤。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他周身的真气尽数散去又聚拢,他双手一收,眼睛缓缓睁开,夜空下,一双眼睛尤其亮。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个纵身,身子已经进了卧室,而门窗依旧紧闭着。
他径直走向正对着自己的雕花大床,只见她娇小的身子整个趴在床上,蜷缩着,似乎极不舒服。
她眼睫毛动了动,呼吸很重,嘴唇早已干裂,唇瓣有一处肿了起来,似乎被咬破过。
紫袍男子身影一闪,见她并无醒转的痕迹,只是本能的意识,才放下心来。
他俯下身,摸了摸离若的额头、脸颊,好烫!
她伤得这么重,如今又发高烧,却没有一个照看的人,他眸子暗了暗,不敢想象,若是今日他不来,她会如何!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给她降热,低着头,天太黑,他目力却极好,将她红扑扑的小脸看得清清楚楚。
他修习的内功属寒,加上他体质特殊,用真气帮她降温没有问题。
此时,夜深人静,这里人迹罕至,应该不会被打断。
他怜惜的看了一眼离若,放在她额头的手蜷了蜷,稍稍拿开一些。不料,离若大概是感觉到额头的冰凉突然远离,原本昏昏沉沉的人却本能的去靠近。
男子愣了愣,眸子里闪过一抹浅笑。
其实,比起真气降温不能中断,人体降温似乎更加安全!
女人,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男子唇角勾起,快速褪去自己的衣袍,只着亵裤,露出结实的胸膛,练武之人,身材自然是不差的。
只是今晚没有月光,看不真切。
他一掀锦被,长臂一伸,一手紧紧搂着离若的小腰,一手给她当枕头,离若小小的身躯整个便躺在了他的怀里。
怀里的人儿大概是烧坏了,低低嘟囔了一句什么,小小的身子主动贴上了男子的身躯,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男子满意的勾勾唇角,小心翼翼抱紧离若,眼神片刻的失神,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摇摇头,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新淡雅的幽香。
片刻后,男子缓缓闭上眼睛,又过片刻,他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此时,大地静谧,岁月安好!
已是午夜时分,没有月亮的夜晚,天空密布着云层,明天大概会下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
纵使柳儿身怀武功,身体较一般女子更加强健,一整天的工作也让她累得直不起腰。
秋菊是个睚眦必报、心眼极小的,好不容易逮着柳儿,必定是要好一阵折磨。一天下来,找各种借口,不给吃,不给喝。
这些柳儿都忍了,可眼看着大家都已入睡,明明该干的活都已经干完,秋菊却仍不罢手,掏出白天才洗刷过的锅碗瓢盆。
“还站着干什么,快干活!”
“秋菊姐姐,夜色这么晚了,刚入夏,睡眠不足,对女孩子皮肤不好。我本来长得不好,再丑点倒也无所谓,可姐姐貌美如花,岂不是遗憾?”柳儿坐在矮凳上,边刷着碗,边扬起小脸说服秋菊。
秋菊眼波动了动,看了一眼柳儿,突然起身进屋拿了一块铜镜,对着铜镜照了照,满意的点点头。
“我家小姐说了,人每天要睡足三个时辰左右,而且必须在子时以前睡,这样在睡眠过程中可以将身体内的毒素全部排出来,有美颜的功效。”柳儿眨眨眼睛,一脸真诚的看着秋菊。“秋菊姐姐觉得我家小姐长得如何?”
二小姐?秋菊想了想,二小姐虽然不得宠,衣着打扮跟下人差不多,可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当然必须忽略她额头上丑了吧唧的胎记。
秋菊在脑海中自动除掉了离若额头的胎记,点点头:“二小姐确实极美!”
“我家小姐不受宠是人尽皆知的,既没有夫人的血燕日日养着,也没有三小姐顶好的胭脂水粉、朱钗罗裙衬着,姐姐猜猜我家小姐为何还能出落的如此好?”
柳儿一脸天真,对着秋菊挤眉弄眼,一副“这种好事我可从来没告诉别人”的样子。
“真的就只是睡觉?”秋菊将信将疑。
柳儿点点头:“真的!我家小姐每日里没事干,就剩下吃饭和睡觉了,不然怎么会大字不识一个呢?”
“的确。”秋菊点了点头,夫人不喜欢二小姐,自然是处处打压,杜绝一切她可能成才的机会,不然也不会养出二小姐木讷却乖张、嚣张跋扈、不懂察言观色的性子。
沉迷片刻,秋菊眸底现出一抹喜色,转眼又化为一抹害怕。
折磨柳儿是三小姐授意的,她再得宠,惹得主子不高兴,受苦的是她自己。
依着三小姐的性子,知道她不听话,一定会用最残忍的手段。
秋菊浑身一个激灵,忍过今晚,她再好好睡上一觉也不迟。
柳儿不动声色观察着秋菊脸上每一个表情,好不容易扬起的心又沉回了谷底。没想到秋菊这么精明,居然骗不到她。
秋菊躺在躺椅上,看了眼柳儿,眼神平静,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敌意。“三小姐吩咐我看着你,没有她的吩咐,你休想回院子。”
柳儿任命的摇摇头,神色晦暗。小姐一整天没吃没喝,没处理伤口,也没喝药,不知道如何呢?
一夜的时间,对于一些人,是春宵苦短,对于一些人,是漫漫长夜。
当天空泛出鱼肚白,天亮时,柳儿终于把秋菊能想到的活全部重新做了一遍。
毕竟是十七岁的女孩子,跟着离若也没做过这样的粗活,一天一夜下来,已经脱了一层皮。
她站起身子,扭了扭腰和脖子。
果然,今天天空乌云密布,很快就要下雨了。
一旁躺椅上的秋菊,抱着一床被子,缩在上面呼呼大睡。
突然,一个惊雷,将丞相府所有还在沉睡中的人惊醒了过来。
秋菊睁开眼,见柳儿居然无所事事的站在那里看天,骨子里见不得人好的血液立刻开始翻涌。
她二话不说,操起身边的藤条“唰”的一下又一下抽在柳儿身上。
身上一阵疼痛,怔愣中的柳儿回神,一直平静无波的眼里泛起一丝怒火。
小姐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没道理站着让人欺负。
她已经忍秋菊很久了!
小姐病着怎么呢?
他们就可以欺负小姐和自己吗?
三小姐也就算了,毕竟是主子,可秋菊和她一样,为什么就这么咄咄逼人呢?
秋菊被柳儿的眼神吓到了,手一抖,藤条落在了地上。
“你,你要干什么?”
她颤抖着唇,说话哆哆嗦嗦,见柳儿几步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藤条,吓得瘫坐在地上。
“你敢!我是三小姐身边的人,二小姐马上就要死了,不,说不定二小姐已经死了,看谁给你撑腰!”
秋菊想到这些,胆子也大了起来,连滚带爬站起来,瞪着柳儿。
柳儿一愣,她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小姐已经死了?难道......难道夫人和三小姐对小姐下了毒手!
“说,你们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柳儿红着眼眸瞪着秋菊,手上的藤条带了内力抽在她身上。
“啊!”秋菊哪里受得住,一声痛呼,身子又软在了地上。
她嚣张跋扈了这么久,也不是个软弱的性子,柳儿这副样子只能说明二小姐怕是不好。
她哼了一声,一改之前的害怕,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
“一个贱丫头,你以为三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费劲的折磨你,不过是想把你支开而已。如今一天一夜都过去了,三小姐想来是个言出必行的,想必二小姐凶多吉少!”